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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年前,我就从江绪林脸上看到了不幸|与人相遇

(2018-05-25 07:12:17)
心灵埋得太深,虽则深刻,但也容易缺少情感的亲密度。

今天,朋友圈被一则消息刷屏:


  华东师大教室江绪林自杀,最后的话:对尘世没有什么眷恋


  连问了几个昔日的同事:果然是我们局里曾工作过的江绪林吗?


  同事说:是的。


  有人回忆:刚参加工作时住集体宿舍,大家一块在院里玩,围成一圈看他转呼啦圈。我对他的印象也就这了。


  我回答:我对他的印象极深!


  尽管,当年我几乎与他并无往来;而且别后十多年来,今天也是首次再听闻他的名字与消息。


  当年,他离开书局时,我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有一天再次传来他的消息,那很可能会是个坏消息。


  13年后,预感成谶!


  看到报道中他的照片,深深的抬头纹,绝望的眼神,略带神经质的表情,我丝毫也没有认出他。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正青春盈面,年华灿烂。


  二


  2002年,我硕士毕业后,如愿以偿去了向往已久的中华书局工作。


  那时候,局里由于多年未招收人员,人才梯队青黄不接,所以在2001年、2002年左右,大批招聘了几十名员工,大部分来自国内的知名高校。


  新来的年轻人集中住在大兴黄村的集体宿舍,男女分层,每人一间,有公用的厨房和卫生间。


  那是一段美好、亲密的时光。大家经常聚会、串门,在厨房里看到谁家做了好吃的,就随便溜达到房间里去蹭饭。楼前有一些年岁很久的梧桐和雪松,将花园装点得郁郁青青。空闲的日子,我们常常在院子里打球、散步、闲谈,或者坐在亭子里、阳光下,一起斗地主,看稿子,读闲书。


  江绪林比我早一年到书局,其时也和大家住在一起。尽管有同事回忆他曾在楼下一起玩呼啦圈,但在我的记忆里,他很少参与聚会,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或者关在房间里读书。


  所以,我和他一直都很陌生。当时只是知道他很有才华,毕业于北大哲学系,英文水平极好,在做编辑之余,还从事翻译工作,局里出版的一些引进版学术着作,便由他担任译者。在我们看来,这是有潜力成为学者型编辑的人选。


  三


  我们总是搭乘同一班公车上下班。


  常常地,就会在车上偶遇。


  他总是一副严肃的样子,不太看人,所以即便同事了好一段时间,我也很少和他说过话。


  但我每次在车上见到他,总会礼貌地冲他笑一笑,所以渐渐地,他也会给我一个回应,尽管基本面无表情。


  我与他惟一的一次近距离接触,是有一次坐到了公车上并排的座位。


  他每次在车上都抱着一本厚厚的英文辞典,这次也是如此。


  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见到认识的人要主动打招呼,这是做人的基本礼节。所以我就以此书开始搭讪,对他说:看这么难的英文啊!


  他说:我正在准备考试,要申请去香港上学。


  我很吃惊于他的坦诚,以及这样猝不及防的信任。想出国读书,而不能专心于工作,这是一件需要避讳、免得被领导知道的事情,但他如此直率,并不掩饰自己,不仅对我,而是对于很多询问他的人。所以很快大家就都知道了他要申请去香港的事情。


  公车上我接着问他:大家一般选择去美国留学,你为什么想去香港?


  他说:我女朋友在那边,我为了她,一定要考过去,总不能一直分开着。


  说完这些,他继续埋头背他的英文单词。一路上,我们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那时候我就知道,江绪林不久就要离开书局了,因为他一定可以考取;当一个人眼睛里闪过那种光芒,他要做的事就很少会不成功。爱情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动力。


  但是,这次近距离的接触,也让我产生了一种极深的忧虑。从他的脸上和眼里,我还看到了一种强烈的决绝和执拗;从他的身上,我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坚硬的气息。


  一个人也许很多都可以隐藏,但决计无法隐藏自己的气场。那是一种非常精妙的感受,一旦靠近了被碰触,就能被或强或弱地感受到。


  他的气场告诉我:他太坚硬、执着,这可能意味着坚守信念与百折不回,但同时也隐喻着缺少弹性、不易变通;而且他身上那种内倾的感觉,既可以理解为深思和内省,也显示出容易封闭和抑郁。


  刀子磨得太快,虽则锋利,但也容易折断。


  心灵埋得太深,虽则深刻,但也容易缺少情感的亲密度。


  我想:他一定能考到香港,但如无改变,他的爱情之路将会遇到坎坷,进而人生也会遭遇挑战。


  我也很忧虑,因为有一种预感袭来:如果有一天他离开,当我再次听到他的消息,那很可能会是个坏消息!


  但他从此再不和我说话,每次公车上遇到,他都埋头于厚厚的英文辞典,根本不理会外界。


  四


  我不知道江绪林是哪一天离开书局的;他不在我的人际圈子里,我们因缘不到,并无交集。


  他毫无悬念地去了香港读书,去什么学校,读什么专业,我都并不知晓,也从没想过要去问一问。


  十多年来,我遇到过许许多多的人,很多都只如流星一般划过我的生命。我有时记忆久远,有时又对面不识。而我和江绪林同事只有短暂的时间,此生和他说过的话应不超过十句,按理说应该会云烟过眼,很快遗忘。但奇怪的是,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他,常常莫名地就会记起,即便他的样子早已经模糊不清,但那种神情和气场却如同昨日一样清晰。


  想起他时,我就祝愿他能够有美好的因缘,过一个相对愉快的人生。


  因为短短的对话,就足以使我明白,这个人坦诚,认真,有信仰。在一个缺乏诚意的年代,这样的人很难得。


  但我每当想到他,总是伴随着深深的忧虑,好像总是在等待一个突如其来又意料之中的坏消息。


  五


  今天,这个坏消息到底还是来了。


  就好像一颗果子,经历了从秋到冬,虽然知道早晚都会坠落,但还是期待它能够成熟到自然坠落,而不是外力造成的陨落。


  这些年,我见过很多非常坚硬、执着的人,如果他们能够接受,我就会说:你缺一点水的感觉,可以试着增加一点柔软度。


  我说的缺“水”,并不是指命理中的五行缺水,而是指缺乏一定的柔和的感觉。


  过于坚硬,既容易在外界造成碰撞,也容易在自身带来压力,不仅会有心理上的失衡,也容易引起骨骼、颈椎、失眠、焦虑等身体症状。正如坚硬的铁块只有被烧致柔软,才可以易于锻造。因此在禅法的修行中,柔软度是重要的考量特征。


  据说老子100多岁时,孔子曾问道于老子。老子一言不发,只是张开嘴向孔子伸了伸舌头。孔子不解,接着发问。老子又沉默良久,再次张开嘴,让孔子看他已经脱落不在的牙齿。


  于是孔子顿悟,明白了老子的意思:舌柔齿坚,但最后的结果是牙齿先掉,舌头却依然健在。


  所以《道德经》再三强调“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的道理,其言有云:“天下莫柔软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是的,这个世界并不完美,每个人都有许多看不惯的东西,所以我们有时会过于坚信自己的正确,或者指责某种事物的不合理。这都无可厚非。但问题的关键在于,指责一样东西容易,实际去做则是困难的。有时候也许只是需要一点切实的行动力,而非在思维的圈子里打转。


  无论如何,生命的目的决不是为了自我了结,它是为了一种更高的可能性,从而彻底终止某种心的循环和怪圈。


  六


  我们永远也无法得知江绪林自杀的真正原因。每个人都像一座深渊,所有能够被观察到的都只是表象,也许就连离去的人,自己都无法说清那些幽深曲折的情绪与心结。


  我今天才知道了江绪林的一些情况,比如他当年在北大时,曾因政治问题被捕,险遭开除学籍。


  今天的报道中,还给出了他的简历:


  江绪林,生于1976年,湖北人。1999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获法学学士学位,2002年自北京大学哲学系获哲学硕士学位,2009年自香港浸会大学宗教及哲学系获哲学博士学位。此后一直在华东师范大学任教,职位一直是讲师。


  一个人的一生就这样被抽干,只剩下了客观、干枯的简单叙事,那些丰富独特的生命体验、细致执着的情感与信仰,连同暗夜中的痛苦与挣扎,阳光下的灿烂与明净,都将被死亡彻底地覆盖和摈弃。


  他在遗书中写道:“啊,我终于要知道或被带临真相了。”


  其实真相永远只能在活着时被亲身证知,谁也无法将真相带给别人,或被别人带临。也许离开只是另一个开始,谁敢说就一定会更好?


  遗书中还写道:“我不知何为爱的拥抱(已无法体察),如何亲吻和祝福你们以作别?”


  也许他只是在象征意义上使用亲密的情感表达;但对于一个曾经为爱如此努力过的人,他内心必定拥有丰富细腻的情感需求。


  这些我们都已无法知晓。


  我们只知道表象——他至今单身,生前患有抑郁症。


  对于我,在经历了13年的忐忑和挂虑后,我对今天的结果并没有太大的震惊。


  我只有难言的惋惜,以及疲倦。毕竟所有的焦虑都会导致能量的消耗,这些年对他或隐或现的担忧,在尘埃落定之后,给我留下了深深的难过和倦意。


  我想,今晚我会早一点休息。


  愿他也安息!


    (实习编辑:郑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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