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年早逝的棋坛将才－小岸壮二

司马提尔整里 2013.5.6.

小岸壮二，大阪人，本因坊秀哉弟子。1898年1月3日出生，1924年1月7日病逝，得年26岁。1915年(17岁)入段，1916年二段，1918年三段，1920年四段，1922年五段，1924年六段。小岸壮二与小川道的(1669-1690)、奥贯智策(1786-1812)、桑原秀策(1829-1862)并称为「四大早殁棋神」。这四个天才棋手之死，不仅是坊门的损失，也是日本棋界的损失。

1908年，小岸10岁。本因坊秀哉看到小岸与久保松胜喜代在一次棋战的对战谱，十分赞赏，是年小岸前往东京，想拜入秀哉门下。因为秀哉对他已有良好印象，遂得如愿，从此开始了他的学棋生涯。入坊门后不久，小岸就在师兄弟中崭露头角。秀哉对小岸的评价非常高，他曾对野泽竹朝说过：「我门下弟子虽多，但将来恐怕只有壮二能接替我，把坊门发扬光大。」而秀哉说这话时，小岸不过刚刚是个初段。事实证明，身为一代围棋宗师，秀哉确实有独到的眼光。小岸自从1915年17岁入段后，升段步调很快，到26岁时已经名列六段高手。当年的升段，有很多关卡，远比现在要难上很多，小岸有如此成绩，的确非常人所能。1924年新年，小岸壮二正式晋升六段，但不料仅仅七天之后，他就因为肠阻塞突发去世了。

秀哉欣赏小岸，其中一个原因是小岸不仅棋艺厉害，在棋盘之外也颇有作为。1921年，他与方圆社的濑越宪作、井上孝平等人，一起组织了围棋研究组织「六华会」。其时，坊、社双方仍在对立，壮二作为坊门的嫡传弟子能以这种行动，打破门派界限，共同推动围棋发展，实在是很了不起。而在此后坊、社合并，组建日本棋院的过程中，小岸壮二也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小岸的早逝，无疑是当时棋界的巨大损失，而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他的逝世也直接影响了此后日本棋院的走向。秀哉一直是把小岸当作接班人来培养的，他也取了接续本因坊家的别号－秀立。小岸死后，秀哉将他葬在本妙寺，那里正是本因坊历代家督的墓地。小岸之后，秀哉再也无法从门下弟子中找出一个合意的继承人选。在这种情况下，他最终在1939年，也就是他逝世的前一年，将「本因坊」名衔转让给日本棋院。

这次名衔转让，是日本围棋史上划时代的大事，它至少有两大意义：一是正式标志着日本围棋从十六世纪中期开始的四大家「门阀制」彻底结束，二是为1939年底第一届「本因坊战」的举行，铺平了道路。前者意味着日本棋院在制度上的转型完全结束，正式进入了现代阶段；后者则是为日本现代大型新闻棋战的举办开了先河。而如果小岸壮二健在，这些历史恐怕都要重新改写了。若小岸能参加后来的新闻棋战，拿几个头衔，应该也不是难事。

小岸壮二与久保松胜喜代之间，有一段趣事。小岸比久保松小4岁，10岁时曾在大阪的少年新闻棋战输给久保松。是年小岸入坊门专心学弈，三年后重返大阪探亲，再度跟久保松对弈。壮二自觉在专家堆里泡了三年，此刻分先杀杀不曾见过大世面的久保松当无问题。不料3局棋下来，壮二竟然1胜2败，回去被父亲痛骂「没出息」。壮二吃骂不过，涨红脸分辩道：「我在东京和高段对局，已打到先二，虽不曾拿到正式免状，但有初段棋力再不会错！实在是久保松君也在进步！」久保松听说此事，方知自己已具有专业初段棋力，高兴得要命，于是更加坚定了当专业棋手的信念。

小岸再度败给久保松，方知弈海无边，自己的棋艺连雕虫小技都称不上，于是回到东京日夜孜孜矻矻，在黑白子上下功夫。壮二天分虽不如久保松，但努力程度却非常人所及，而且下棋态度极为认真专注，深得秀哉欢心。当时日本棋坛规矩，徒弟和师父一般只有下三局棋的机会，即进门一局，入段前一局，学成回乡送别一局。可秀哉却与壮二额外弈过不少指导棋，真可谓爱护备至。秀哉与小岸的对局遗谱共11局，小岸除13岁时一局五子告负外，入段以后下的六局受三子棋及四局受二子棋全胜。

1918年，20岁的小岸壮二升上三段后，开始显露锋芒。1918年到1919年，他共弈了70局，胜56局，胜率达到八成，被称为棋界的「麒麟儿」。壮二的棋细密坚韧，无懈可击，是一种极适合比赛的类型。但美中不足的是，壮二属于「磨王」型，有时候，仅布局就要三天，其坐功之精湛，足以和大老岩崎健造媲美。所以每逢此君出战，对方最少也得做好厮杀十天半个月的准备。不过，壮二长考归长考，长考之后却能大赢特赢，别人当然也无话可说。此一段时期，壮二可说是出足了风头，他以四段身份参加万朝擂台赛，曾一次连赢11台，三次连赢6台，在时事新报新闻棋中更是惊人，居然连胜32台，创造了空前绝后的纪录。1920年的一年之中，壮二成绩是36胜4负，胜率九成，真是锋芒指出，众将披靡，不由别人不心服口服。

值得一提的是：小岸活跃于棋赛没有时间限制的时代，一盘棋下好几天的事情并不罕见，濑越宪作等人对此颇有微词：「我们一点儿也不惧怕小岸的棋，可是这么长的时间却吃不消。」老司马不禁想到，若小岸来下现在流行的快棋战，成绩不知会怎样？

小岸英年早逝，其弟子尚未成才，后来也没特别杰出者。但他的女学生增渊辰子倒是为他教出了一个大名鼎鼎的「徒孙」，这就是后来纵横日本棋坛的「剃刀」阪田荣男。以前颜回早逝，孔老夫子伤心欲绝，仰天长叹「天丧予！」1924年，秀哉50岁，之后的16年，相信每想起小岸这个杰出的徒弟，内心都要刺痛万分。我有一个无缘的同事，33岁拿到博士，7月底来我校报到应聘，9月初就因急症过世，连课都还没上过，就告别杏坛。他的博士学位指导教授每提到这个学生，都涕泗纵横，秀哉的伤心恐有过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