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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亲历 |
一、
午夜时分,飞机缓缓落地巴塞罗那机场。
在RYR航空异常拥挤的客舱里憋屈了3个多小时后,我拖着沉重的双腿,挪步至到达厅走廊的座椅处。排排的长椅上空无一人,不远处的问讯处,一个脸庞娇弱的女工作人员却还坚守岗位,痴痴地坐在电脑前打发时光。
不久,长椅上陆续多了许多人,原来有不少年轻的旅客和我一样,因为到达时间太齿,只好选择在机场熬过一晚。走廊里众多的长椅和电源接口,恐怕也是专为我们这一类人所设的。
半睡半醒地度过了几个小时,看看表,时间已近5点,我拿起背包冲出大厅,跑向公交车站,登上头班开往市区的巴士。
大巴车到达市区时,天有些微亮,我穿过一条狭窄的街道,向巴塞罗那-桑斯(Barcelona-Sants)车站走去。11月底,清晨的巴塞罗那依旧暖风习习,道旁的棕榈树和浅黄色风格的房屋正在告诉行色匆匆的旅人,这里是欧陆地带一片真正意义上的热土。
在桑斯车站乘坐第一班列车,一坐在松软的座椅上,我便昏昏睡去,再一睁眼,窗外的海岸线在眼前若隐若现。
“请问要去莱里达吗?”身旁的日本老头用日语向我问道。几年前我曾自学过一点日语,听懂了他这句问话。
“不,我去塔拉戈纳”,我用英语回答他。老头一看我不是日本人,却也笑着对我连说两个“Sino”,并用似乎是他自学的西班牙语跟我说了一句话。我无法听懂,只好对他报以点头微笑。
快速列车很快到达距巴塞罗那百公里的塔拉戈纳(Tarragona),一下车,我顾不上许多,拿出相机直奔海岸旁一座高高的天桥。幸得上苍眷顾,此刻正是太阳即将升起的前夕。
于是,太阳一点点地,从远处的海岸线爬出来。旺盛的阳光映照在海面上,反射出炫金的波光,远处的船只仿佛从太阳和海面的空隙中驶过,好似14世纪的海船向着新大陆扬帆起航。
等我从眼前震撼的景色中醒来,回头一望,发现自己正站在蔚蓝的天空下,身处一座温暖且耀眼的小城里。一睹古老的围墙,正掩映在排排棕榈树,和树旁彩色的路灯后面。
地中海的日出
塔拉戈纳古称塔拉科(Tarraco),这个海滨高地上的小城始建于公元前218年。罗马帝国当年在此建城筑港,把这里变成了帝国在伊比利亚半岛上首屈一指的要塞,当年修建的圆形剧院和斗兽场甚至还留存至今。走在古城狭窄的街道里,并不会令人感到逼仄,相反,两千多年前罗马的遗风仍然弥漫在此,引人时时驻足。
塔拉戈纳还是加泰地区著名的叠人塔运动起源地,每年9月,这里都会举行大型的叠人塔活动。街上的人塔雕塑,在向其他季节路过这里的旅者展示着这一盛景。我曾坐在雕塑旁的长椅上,享受久违的和煦阳光,也许正是这地中海畔温暖的气候,才孕育了加泰人热情不羁的性格,让人们敢于站在用血肉之躯堆叠起来的高塔顶端,用满身的热爱,去拥抱湛蓝色的天空。
影
二、
我乘上快铁,离开塔拉戈纳,列车向西南方向驶去。
路上,我斜对面坐着一位老妇,后来她开始冲着我讲话,并向我不停地比划着什么。我终于弄明白,准备下车的她想让我帮她拿行李。我起身,一手拿着她的背包,一手把她搀扶到车门口。到站后,老妇下车,用一个飞吻报答了我,让我这个拘谨的东方来客一时不知所措。
列车逐渐远离海滨,开往群山深处。
在一个已经忘记名字的小站下车,我迈开步子向山里走去。在这个鲜少有外国游客光顾的小镇,我走在街上显得十分另类。
镇旁的山里,隐藏着著名的波夫莱特修道院(Reial Monestir de Santa Maria de Poblet)。这座距今已有近900年历史的修道院,其规模在整个伊比利亚半岛都算数一数二。波夫莱特清幽的环境,称得上绝佳的隐修场所。从几道大门依次走过,修道院建筑的全貌就会展现在人们眼前。
我拿起相机,一步步接近修道院,取景并按下快门,直到我走到主体建筑下方,我才看到建筑下坐着一个人。他静静地坐在院前的台阶上,一直观察着我步步走近,又不动声色地进入我的镜头中,而我却一直没有看到他,以至于与他四目相对的瞬间,我感到有些惶恐。
通往修道院的山路
修道院正门,和门前坐着的人
同样,从修道院返回车站的路上,我才看到此地到处挂满了由红黄剑条组成的加泰罗尼亚旗帜。2017年底加泰的独立公投最后虽未成功,但加泰人仍然在用力表达着他们的政治立场。在一处街口,竟有一条红黄背景色的横幅挂在电杆与房屋之间,上面写着这样的文字:“Fem la República Catalana”(让我们成为加泰罗尼亚共和国)。
三、
晴朗的早晨,我回到巴塞罗那的海岸边,白色的帆船鳞次栉比地停靠在这里。
在港口畔的环形路口,哥伦布的雕像屹立在60米高的纪念塔上,依稀遥指着地中海,远处的蒙特塞拉特山横亘在海滨,圆筒形的巨石散发着伊比利亚独有的气息。
“其市容之美堪称举世无双的欧洲之花”,塞万提斯在《唐吉珂德》中这样描述巴塞罗那。
穿过迷人的兰布拉大街,进入哥特区狭窄局促的街道,香气四溢的面包店引诱着来往的过客。五彩缤纷的博盖利亚市场拥有世界上最绚丽的色彩,其周围的小巷内则种满了橘子树,树上的果实鲜黄饱满,简直令人垂涎欲滴。上帝馈赠给巴塞罗那温热的空气,让这里较欧洲其他地区物产丰富,更让这里成为美食的天堂。
街边的小摊上随处可见身着红裙的跳舞女郎瓷塑,这些迷你的雕塑描绘的正是歌剧《卡门》里的那位命运多舛的吉普赛女郎。这部世界上上演率最高的歌剧在1875年首演时遭遇失败,以神童著称的创作者乔治·比才,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从此一病不起,三个月后宣告不治。5年之后,《卡门》在法国巴黎重演,获得巨大的成功,这一天,恰巧是比才5年前出殡的日子。
不知为何,才华横溢的艺术家们,个人命运总是有着令人心碎的痛苦曲折。也许正因为经历了太多的坎坷挣扎,他们才能更加通透地理解人生,并通过自己的方式痛彻地表达。
哥特区与海岸区的交界处坐落着加泰罗尼亚音乐宫(Palau de la Musica Catalana),这座饰有精美雕塑和立柱的暖红色精美建筑,是建筑师多梅内克•蒙塔内尔(Domènech i Montaner)在20世纪初设计建造的现代主义建筑杰作。在这个被誉为欧洲最美丽的音乐厅之一的地方,你或许可以听到有人对卡门的纯音乐演绎,这样的演出,没有视觉效果,更需要用心灵去体验。
作为西班牙现代主义建筑先驱的蒙塔内尔,曾做过高迪的老师。在他学生举世瞩目的作品圣家堂的附近,也坐落着他本人另一项伟大的建筑——圣十字和圣保罗医院(Hospital de la Santa Creu i Sant Pau)。比起门庭若市的圣家堂,这片兴建于1901年,直到2009年才停止作为医院使用的精美建筑群却鲜有人参观。但与圣家堂类似的是,建筑师去世时,圣十字和圣保罗医院仍没有最终完工。
加泰罗尼亚音乐厅,难以框入镜头的外墙
圣十字和圣保罗医院内景
四、
蒙特惠奇山,巴塞罗那的制高点。
加泰国家艺术博物馆门前的台阶上,坐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观光者。人们顶着阳光,在街头艺人的吉他伴奏下,俯瞰观赏着整个巴塞罗那。这里如同巴黎的蒙马特高地,只是少了一丝法兰西浪漫风情,多了一份地中海沿岸的热烈和奔放。
蒙特惠奇曾有着黑暗的历史,旧时这里曾是关押和处决政治犯的地方。然而如今人们置身于此,只会感到轻松与抒怀。1992年的盛夏,第25届奥运会在巴塞罗那举行,在蒙特惠奇奥林匹克体育场举行的开幕式上,西班牙残疾人射箭选手安东尼奥·雷波洛,将一支带着火种的箭准确射向了70米外的火炬台,用一种最朴实也最惊艳的方式点燃了奥运圣火。
凡是举办过夏季奥运会的城市,无一例外都有着大气、包容和国际化的气质,巴塞罗那也不例外。
我走下蒙特惠奇山,路过一个个小型的足球场,少年们身穿着他们心爱的球衣,在这些场地里奔跑飞扬。1992年是属于巴塞罗那的年份,在奥运会开幕前的两个月,由荷兰名宿克鲁伊夫率领的巴萨梦之队,在英国温布利大球场力克意大利桑普多利亚队,首次夺得了欧洲冠军杯的殊荣。
蒙特惠奇山上的奥林匹克体育场,90年代后期曾作为西班牙人俱乐部的主场
山下的小小绿茵世界
天色渐暗,我乘坐地铁,前往诺坎普体育场。
距比赛开始还有近两小时,前来观看比赛的人们已经占领了球场的四周。今天的比赛不过是一场普通的联赛,但巴萨巨大的号召力还是吸引着人们前来体验这里的氛围。高大的诺坎普看台下,已经成了一片红蓝色的海洋。踩着高跷的助威者四处跳跃着抛洒彩纸,啦啦队肆意地展开舞姿,向即将开始的比赛传递着激情。无论何种肤色、语言,人们脸上都发自内心地洋溢着相同的欢笑,在这一刻,我似乎理解了足球运动真正的意义和伟大之处。
那天的比赛波澜不惊,主场作战的巴萨2比0轻取“黄色潜水艇”比利亚雷亚尔,只是作为巨星的梅西表现平平,让专程前来看他的“人迷”们有些失望。
夜色下,退场的球迷似乎有些疲倦,开场前的热闹的氛围渐渐散去。我刻意地在球场里多逗留了一会儿,目睹着一切都慢慢平静下来。
午夜的加泰罗尼亚,渐趋梦乡。
(本文部分原载于2019.4.8文汇报,作者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