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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一些生而有之的情感上的共性,这些直觉将指引我们的感受,如果你心中有一份对生命的爱意,你的作品就会成为另外一个生命所选择的语言,并籍此叙述他的“爱”给另外一些人。
2007年7月的 vogue 采访
Title:
献给生命的情书
Love Letter for Life
Intro:
35岁的马良被称为2007年艺术摄影界中的“黑马”。从上海身价最高的商业广告导演到目前艺术摄影界身价涨得最快的自由艺术家,完成这个彻底的人生转变,马良只用了两年的时间。马良的影像作品带有强烈的个人风格,承载了关于青春岁月的记忆,在那些梦境般的介于真实和幻觉之间的场景中,永恒的主角是他自己。
摄影:KANJO TAKE
撰文:孙菱
Text:
马良的工作室安置在上海繁华地段一座外表衰败的建筑物内,那里曾经是一座生机勃勃的工厂。他的工作室像小孩子的游戏场,粗砺的墙壁上挂着他自己制作的巨大的白色帆布翅膀,天花板上吊着白色的渔网与细脚伶仃的小骷髅,青灰色的水泥地面上散落着一些黑色的塑料金鱼。本次的采访拍摄期间,马良近几年来最大规模的个展《知了》即将在上海正大艺术馆开幕,他有些心神不定,原本极为壮实的身材也有些消瘦了。“妖娆、生机勃勃、自负,同时也不自信”马良这样形容他“生于斯长于斯”的上海,同样这四个词也可以用来形容他的创作状态,只是,他的作品已经越来越呈现出一种掌控自如的状态。
所有的作品都是青春的梦幻
红色的塑料小人手捧着小动物坐在窗台上,对面的窗口伸出一只巨大的天鹅颈项——来自马良的作品《红人》当中的景象,场景很现实,内容却很梦幻,让人想起小时候常常翻阅的童话——《尼尔斯骑鹅历险记》。
马良的作品如同他的名字“神笔马良”一样,充满着奇幻的色彩,就像是童年记忆中华丽场景的重现。它们大多色彩瑰丽,想象奇特,却带着某些挥之不去的荒芜气息。马良的摄影并不是纯粹对存在之物的再现,而是经过精心的策划和导演,因而,他更倾向于将其称之为美术作品而非摄影作品。照片中的人物,戴着没有表情的面具,似真似幻的场景,像一个华丽的梦境,又像一出荒诞的舞台剧。梦中有华美的服饰、五彩的肥皂泡、飘浮的棉花糖、绿色的铁皮小火车、没有表情的脸、陈旧的背景、庄严的环境和年轻的身体,舞台上的人物有些无奈、有些不确定,饱含着痛苦却又似是葱葱郁郁,满心欢喜。
“我喜欢夏加尔。”当马良谈起这位梦幻派油画的代表人物时,不禁有些激动,他手舞足蹈地形容夏加尔画中的人物如何漂浮在空中,那色彩斑斓的画面又是如何同梦境般神秘。马良说他最得意最受欢迎的作品,几乎都是偶然情况下灵感闪现的产物——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似乎总有神秘的力量在指引他。凭着对美的直觉和景仰,他以被震撼的敬畏心情将其记录下来。虽然被称作“导演作品的人”,马良却说,真正完美的作品,无法设计,当神圣的一刻降临之时,自己几乎已不受意志控制,成了镜头的奴隶,美的奴隶。
和所有的青春期少年一样,年少时的马良并不相信一个人能对所有事物都充满爱。他说随着自己年纪逐渐大了,反而越来越相信爱。“夏加尔也是一个特别热爱生活,能在各种艰难的条件下寻找爱并且付出爱的人。我相信自己也能做到他那样。”马良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真诚的,满含着赤子之情,“我的每一件作品都充满爱。当我完成它们的时候,我心里感受到的爱的力量就更强大。我坚信夏加尔所坚信的——爱就是全部,爱是一切的开端。”
马良说:“我现在越来越相信‘爱’这个字眼,没有‘爱’怎么会有艺术表达的欲望。当然,我指的不只是献给女性的爱,在我看来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是值得 ‘爱’的,这种爱就是相信和宽容。艺术创作就是献给我们各自生命的情书。”
一次痛苦的转身
马良说:“我一直认为我的父亲母亲是有天真童心的人,他们竟然给自己的儿子起了如此奇特的一个名字:马良,和童话中的‘神笔马良’一模一样。要知道在我小时候,在那个所有的语言文字都意味着阶级斗争的时代,我的名字简直有些痴人说梦的意思,和一个天大的玩笑一样令我难堪,就像你现在给孩子起名字叫‘哈里波特’或者‘奥特曼’一样的不严肃。” 马良这个名字如同一个咒语,让小男孩着迷于美术。在马良看来,美术是一个美好的词汇——“创造美好的技术”,令人愉悦。
马良出生于艺术世家,母亲童正维是演员,曾在热播的电视剧《编辑部的故事》中出演牛大姐;父亲马科则是著名的京剧导演,在京剧界有极高威望。1988年,年近花甲的马科执导新编历史京剧《曹操与杨修》轰动戏剧界,这部作品被誉为中国现代戏剧的一座里程碑。马良在剧院的后台长大,父亲是他从小的偶像。戏剧之家的背景,让所有人对小马良将来的戏剧生涯寄予厚望,因此小学里的表演组和演讲组,与舞台有关的那些活动,马良理所当然都得去参加。由此,马良开始对这种小黑盒子里的演出形式产生了兴趣。
马良12岁时进入上海华山美校学习油画,六年后被保送到上海大学商业设计系。大学毕业后的马良想投身于电影,当时,他觉得电影有着最丰富的表达手段,然而年轻的他没有办法立即进入电影行业,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影视广告制作行业。“我当时想,拍影视广告也可以为拍电影积累经验。反正都是摄影,制作广告的过程,也许可以被视为制作故事长片的小型试验。”那时候的马良凭着一腔热情进入了广告行业,他并不知道在广告拍摄和电影摄制之间壁垒森严。
马良有着典型的处女座完美主义倾向和坚持梦想的固执。从场记助理开始到美术指导、导演兼美术指导、广告导演,马良逐渐确立了自己在广告界的地位。2004年马良被评为中国最具影响力的广告导演之一。在别人眼中,他是成功人士,而马良自己知道,他离拍电影这个目标已经越来越远,然而,梦想始终盘踞在心里。
“一生中/我多次撒谎/却始终诚实地遵守着/一个儿时的诺言/因此,那与孩子的心/不能相容的世界/再也没有饶恕过我。”这是马良少年时期最喜欢的诗人北岛的诗歌《结局或开始》的最后一段。多年后,当这一段文字再度跃入眼帘时,马良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我的脸上。回想这些年与电影渐行渐远的日子,原因是我没有坚持儿时的梦想啊。我一直想找到一个平衡点,在挣钱和拍电影的梦想之间找一个交点,这样可以什么都不失去。事实上是,如果我不肯失去,我就根本不可能得到。”马良决定拿出所有积蓄,为自己的转型铺路。但是拍电影是一个过于庞大的计划,他屡屡受挫,终于让口袋中的积蓄所剩无几。
“有一天,我正在摆弄手中的照相机,突然灵感迸发。”马良从拍电影开始接触摄影,照相机又给了他新的创作灵感,“所谓电影,不就是一副副静态的照片的集合吗?我们让画面连贯起来,所以形成了一个故事片断。也就是说,我用摄影的手法,照样可以像拍电影那样讲故事。而且,它的成本低很多”。
马良开始尝试摄影艺术。学习了12年美术的马良,对于镜头中画面的把握十分纯熟,而多年的导演经验让他能自如地调控全局。他拍照好像拍戏,拍摄前,有详细的书面计划,绘制草图;拍摄时,马良的朋友们集体出动:化妆、造型、布灯、道具、模特(或称之为演员)各司其职。“我逐渐找到当中的乐趣。我想,我可以用镜头来讲自己的故事。”马良说,那些缠绕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青春片断,成为他镜头中一个又一个的故事。为了不让人物的表情,干扰他的表述,马良还让镜中模特化妆或戴上面具。其实,面具后的每一个人物的真实原型都是马良自己。现在他甚至觉得,摄影对他而言才是最合适的表述方式。
马良说:“我一直相信每个人都有一些生而有之的情感上的共性,这些直觉将指引我们的感受,如果你心中有一份对生命的爱意,你的作品就会成为另外一个生命所选择的语言,并籍此叙述他的‘爱’给另外一些人。于是这些最初微弱的声音,籍由一个灵魂对另外一些灵魂的述说,渐渐传递至无远弗届,小小的爱意渐渐变成了巨大的温暖。也正因为这样,我们的作品;我们的感动在这个世界上才会有存在的真正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