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住爱情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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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刊《后来》杂志2010年12月刊。
如果一段感情可以只剩下开头和结尾,中间所有发生的一切都被擦去,或许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悬疑。
一、 一个女人太美,要么成了传奇,要么成了悲剧。
凌晨三四点。
空旷的楼道里,咚咚的高跟鞋声音像每天播放的新闻联播一样,准时的踏破了沉闷的夜色,和舒晓高的美梦。
对睡眠环境要求严格到几近苛刻的舒晓高,一有声响神经就跟绷紧的琴弦般,随时会葬送熟睡的最佳时机。可是,他也足够懒,尽管咚咚的高跟鞋声响得像俄国民歌《喀秋莎》那样富有强大的节奏和高潮迭起,他还是不会打开那斑驳的掉了红漆的木板门,用他宏亮的浑厚的美声,对晚出晚归酒气浓熏的美丽邻居女郎,温柔的怒吼几句,尽管或许还会因此产生一段意外的艳遇。
而事实上,他们并没有碰过面,关于以上邻居女郎的美丽容貌的构想,都是舒晓高无端的猜测。
他是学美声的,通俗音乐肆意横行的时代,只能蜗居在这个逼仄而狭隘的角落,连开口说话都极少,甚至为沾染上这一高雅的艺术行业而感到羞耻。
去他妈的高雅,他总是特别忧伤而无奈的对大学时候的女朋友苏清美说:“小美,我这辈子是完了,你走吧。别再跟着我。找个卖大饼的大叔都比我有出息。”
苏清美的巴掌就狠狠的劈了过来,豆大的泪珠滚落的速度堪比光速,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后声情并茂的表达了对舒晓高的忠诚,对爱情的执着。她纤细的模特身材,白皙而温润的脸、鲜红的薄唇、澄澈的眸子,在昏黄的灯光照耀下,如出水芙蓉般惊艳,而这些惊艳的美丽,让舒晓高觉得这就是他们之间的距离。这样美丽的女人,跟在自己身边,真是凄惨的悲剧。
事实证明,没有哪个美丽的女人,是不向往传奇的。苏清美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由一个凄惨的悲剧完美转化为了令人艳羡的传奇。当她坐上一个大腹便便的、头发短得像仙人掌的刺的男人的豪华宝马的时候,舒晓高像喝了廉价的脑白金,笑得天花乱坠,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
像被全世界遗弃在荒野里的小孩,痴痴的细数着高跟鞋碾过水泥的声音,如尖锐的、闷顿的乐音,或急速或缓慢,渗入脆弱的灵魂。鼻子一阵酸涩,泪流至嘴角,舒晓高用舌头轻柔的舔了一下,像是舔着自己疼痛的美好的过往,木然的,手指也跟着打起节拍来。
行走在缄默寂静的夜晚的隔壁女郎,并不知道自己无意踩出的噪音竟会让邻居的耳朵上瘾,对于她来说,隔壁的门永远都关闭得严严实实,而房里住着的人似乎生活质量并不高,经常有泡过的泛着浓烈辛辣香味的方便面盒子安静地躺在门口,这让她有种悲凉的感觉。
二、地球,是转动的,你不会永远站在最倒霉的位置。
清晨第一缕阳光刺破黑幕的时候,舒晓高被隔壁一阵尖锐的争吵和愤怒的关门声吵醒。他无法抑制自己的好奇心,从猫眼里张望着对面发生的情况。一个高大的光头男人重重的捶了一拳在木板门上,整个楼道仿佛都颤抖了一下,男人便愤怒的离开了。
舒晓高打开房门的时候,对面的房门也被打开了,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对面顶着凌乱头发穿着蕾丝花边睡衣的女人的面容,一声迅速而坚决的关门声便打断了他所有的思维,她那句彪悍而粗鲁的话——滚你妈的,看什么看,在楼道里撞起了重重的回音。
对面的女人,真不好惹。百分之百的泼妇,怪不得没人疼。
他太清高了,清高的人注定孤独。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是在夕阳的余晖染红了一整个窗帘,舒晓高兴奋的以为是苏清美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是有潜力的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而回头来找他。
他那么兴奋苏清美能离开自己,却又那么希望她能回到自己的身边,哪怕每次都是说着千篇一律的鼓励的话:“晓高,你是有潜力的。你会成功的创作一首流行歌曲,你会红的……”
显然,他错了。女人的仁慈从来都是不可靠的。
看着眼前穿着白色吊带衫、超短牛仔裤、涂着黑色浓眼影的女人,这个住对面的彪悍女人,早上对他气势汹汹,现在却笑得如此坦然,舒晓高很勉强的弯了一下嘴角,出于报复,狠狠的丢出一句:“女人穿得少,就是性骚扰。”
“哇,看不出来哦。像你这么高雅的人,也能说出这么性感的脏话啊。”女人哈哈大笑起来,不顾形象的将嘴巴咧得特夸张。说着便将手里的一瓶白酒递过来,豪爽得就像东北大汉,说,“来,帅哥,我们一起解解愁。”
舒晓高一时语塞,一个陌生的女人突然闯进自己的房间,心里居然没来由的升腾起遇到知己的庞大感觉来。
那应该是很名贵的酒,精致的透明玻璃瓶子里,纯净的液体泛着明晃晃的光,一股醇香扑面而来。
酒醉微醺里,他们像久别的朋友,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将内心里腌制得几近发酵的愁闷纷纷倾倒而出。
“帅哥,你是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的呢?”
女人微眯着眼睛,面怒愠怒,笑得狡黠:“我只是,只是在酒吧唱歌,但是,老娘绝对卖艺不卖身。我最讨厌那些生活略为顺遂,就做天真状对别人指手画脚的人。”一边说着,手臂在空中胡乱的挥舞。
“我比你更倒霉,连去酒吧唱歌的机会都没有。”
“帅哥,地球,是转动的,你不会永远站在最倒霉的位置。信美女,得真理。”
“哈哈……”
三、像所有深情的男人一样,把爱情的蛊种到了心爱自己的女人的骨骼里。
就这样相识了。
女人有个很好听的名字——辛子落。她送给他大把大把的烟,笑着嘱咐他:每天多抽几包,抽到嗓子嘶哑,抽出阿杜的嗓音来,抽掉那该死的洪亮音质。
舒晓高的心里突然就软得不可开交,像个听话的小孩,不停地点着头。
白天里一起泡方便面吃,一起听歌,一起抽烟,一起看笑话。她总是能将词语用得鬼斧神工,逗得人笑出了眼泪;她告诉他,那个敲门的光头男人,是她的发小,一起来到这座城市打拼,相爱多年,他却频频出轨,然后,他们便一起臭骂他一顿;晚上就算睡得再早,舒晓高没听到她的“高跟鞋舞曲”就无法沉沉入眠。他甚至开始研究她的步伐,根据高跟鞋踩出的节奏分析出她心情的好坏。
又是一个凌晨三四点。苏清美的电话打来,是急促而惊慌的求救声。
舒晓高仓皇的跑出门不顾撞到正上楼梯的辛子落,风一样的坐上出租车,奔向市里的六星级酒店。
踹开门的时候,只看到苏清美半裸着身子,裹在被子里,嘤嘤哭泣,心就像一把被揉碎的玻璃,扎得人心疼。
苏清美哭着扑在舒晓高的怀里,像只受伤的兔子,眼里爬满了恐慌。
这个笨女人以为傍上的大款会帮助舒晓高圆音乐的梦想,被骗得团团转,结果落得满身伤痕。
像所有深情的男人一样,把爱情的蛊种到了心爱自己的女人的骨骼里。舒晓高并不知道苏清美怎么会爱自己这么深。
他们高中时是同学,那时候的舒晓高是学校里的名人。每次的文艺汇演,他既是主持人也是表演者,一副酷似吴尊的面容更是迷倒一大片女生。他一站到舞台上,所有的光芒就汇聚在他一人身上,灼热着怀春少女的心。
苏清美也是其中的一个,虽然长得不赖,还对他发起洪水般的猛追,但是舒晓高自认为自己是不被外表迷惑的男人,所以一直没被打动。死缠烂打倒追了四年,直到大二,舒晓高觉得这么有韧性的女人应该不只有一具美的皮囊,这种坚持不懈的精神是值得赞美的,便把自己奖给了她。
是的,舒晓高一直都是清高的。即使爱上了她,还要编造各种不着边的理由。
四、哀叹着自己没有多少转圜余地的人生和爱情。
舒晓高把苏清美带回了租的房子。没有想象的兴奋,喉咙里总是卡着一股莫名的失落,话说得很少很少。
很有默契的,辛子落没有来找过他。只是,往门缝里一根一根的塞烟,是辛子落最爱的爱喜烟。从地上捡起来时,感觉像是捡起了一地的怅惘。
有多久没见过她了呢?
夜里,舒晓高还是睡不着,习惯地等着倾听那对他来说有着特别意义的高跟鞋交响曲。慵懒的,沉重的敲在一个个的台阶上,就像重重的敲在了自己的心坎上。
黑暗中点燃烟身,狠狠的抽。听着那高跟鞋的节奏感撞击着灵感里敏锐的神经,突然就有成行的曲调在脑海中盘旋……
是什么时候心里的天平开始倾斜了,这个好消息他第一个想分享的人竟然不再是苏清美而是辛子落了。
他急切的敲着辛子落的门,砰砰的声音急促而欢快。辛子落睁着惺忪的睡眼,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清醒的如打了鸡血般亢奋,他们高兴的拥抱在一起。
这一切都落在了苏清美的眼里,她的瞳孔瞬间放大继而缩小,眼里尖锐的光芒亮起后,又被强忍着熄灭,一脸的平静,捡起门边一根烟,走过去紧紧的搂住舒晓高的腰,将烟递给了辛子落,笑得凄凉,:“这位女士,这是我的男人,以后我会供他抽烟,不需要你的施舍。”
很多,我们刻意隐瞒的细节,不是都是无迹可寻的。
原来,苏清美早就发现了。
五、喜欢听你性感的脏话,会不会是种沉迷
苏清美真是倔强的女孩,找了两份工,白天做文员,晚上在麦当劳打杂,她给他买很贵的万宝路,静静的满足的看着他吸进去后吐出袅袅的烟圈。看着看着,嘴角就扭曲了,缠上舒晓高的脖子,哭得稀里哗啦的嗫嚅:“晓高,我……一直都没什么梦想,我唯一的梦想就是能和你在一起。一直……一直都是。”
泪水浸湿了舒晓高胸前的衬衫,氤氲出好看的形状,内疚便排山倒海般袭来。
由于吸烟厉害,舒晓高原来洪亮的声音的确掺杂了嘶哑的成分,听起来很有质感也很特别。他把曲子吟唱了一遍又一遍,那些腌制得发酵的梦想仿佛打了激素似的,变得格外明朗起来。
辛子落花了几天的时间,给他的曲子配上了歌词:爱上了你是完美的悬疑,剩下开头和结尾等你来参透;喜欢听你性感的脏话,会不会是种沉迷……
完整的配着旋律将歌唱完后,辛子落笑得花枝乱颤,推了一把舒晓高的肩膀,说:“晓高,别把自己看轻了,因为你的重量不允许。”
舒晓高腼腆的笑了。
辛子落带他去自己驻唱的酒吧试唱,传统嘹亮的美声与嘶哑的嗓音结合,特别的曲子音调,深情缭绕满堂,他的身上又像聚光灯一样,站在舞台上,光芒四射,赢得了震耳欲聋的掌声与欢呼。
辛子落手挽着一个光头男人,黑色连衣裙,勾勒的身形婀娜多姿,盘起的发丝露出光洁的额头,闪烁的霓虹灯里看不太清她的表情。只是听到她说,她要离开酒吧了,她要结婚了,跟身边的这个男人。
“刚才老板说,明天你就可以和酒吧正式签约了,祝你好运。”末了,辛子落神秘地加上了一句,“帅哥,以后烟还是别抽太猛了。”她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牵着光头男人的手走了,俨然一副幸福的模样。
她原谅了那个光头男人,那么彪悍的女人也被生活磨圆了尖利的棱角,开始成熟,成熟到可以原谅背叛了。
漂泊和抛头露面注定不是女人要的生活,那个光头男人经营的汽车维修部会给他们带来安稳的生活的。
舒晓高捧着一杯红酒,整个身体陷进沙发里,哼着她写的歌词,突然泪流满面。
喜欢听你性感的脏话,会不会是种沉迷……
怎么就这样结束了呢?很多时候,不是仅仅有爱,就可以的。心里突然被掏空一般,空荡荡的,一股悲凉从指尖慢慢笼了上来。
如果一段感情可以只剩下开头和结尾,中间所有发生的一切都被擦去,或许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悬疑。
舒晓高接通苏清美的电话,颤抖着说:“小美,我通过了!”嗫嚅了半天,他说,“小美,我们搬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