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的沉默》

宋国明

学期即将结束，有人已经考完试了。今天两个中国同学经过我办公室，居然有兴致敲门进来跟我闲聊，真是难得，这年头还有年轻人主动上门找老人说话的，当然欢迎之至，遂留之长聊，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自投罗网。

我们聊电影聊导演，聊到强纳森 德米的《羔羊的沉默》，他们就笑了，说，老师，是《沉默的羔羊》吧。我这才知道国内把“羔羊的沉默”说成“沉默的羔羊”已经多少年了。

两位同学不知英文片名The Silence of the Lambs何指，但是细心一点的影迷应该知道，那是取自剧中食人魔汉尼拔博士（Anthony Hopkins饰）跟联邦调查局实习探员史德玲（Jodie Foster饰）的一段对话。史小姐告诉汉尼拔，说她小时候曾在农场住过，常听到羊羔被屠宰时凄厉的叫声，她曾试图救这些小羊却失败了，从此就老在脑中听到这样的尖叫。这个比喻很浅显，可以理解成史小姐对于没能拯救无辜羔羊的性命深感自责，良心不得安宁。这跟她尽力营救被绑架的女孩有直接的关系，因为当后来她把女孩救出来，越狱逃跑的汉尼拔给史小姐打了电话，问她，现在那小羊不叫了吧Has the lamb stopped screaming？意思是问史小姐内心是否终于得到安宁。原书名“羔羊的沉默”是指原来叫喊的羔羊现在终于安静下来，是动态的，暗含内心从不安到平静的状态改变，可以平行理解为“良心得到安宁”。“沉默的羔羊”是silent lambs，把整个意思翻译没啦。

不过，用不着看电影，咱学过几年英语的都应该知道“沉默的羔羊”是误译，怎么人人都保持沉默呢？举个例子，the destruction of the city说的是“城市的毁灭”这件事，不是那个城市呀，翻译成“毁灭的城市”就大谬矣。又如，the wisdom of the old man指的是老人的智慧，不是智慧的老人 。同理，the silence of the lambs指的也是沉默（其实该说安静）下来这个事儿，不是指羔羊；什么东西的沉默呢？羔羊的沉默。

对我来说，见到词语误译，正如听闻羔羊挨宰，叫声十分凄厉。不试着救它一救，我良心不安，说不定待会儿去睡觉也会像史小姐一样听到尖叫声，因写此文。不过，我知道积非已然成是，我很难再救谁了，准备好乖乖听尖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