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威廉姆斯到阿姆赫斯特

－说说翻译上的客随主便与约定俗成－

宋国明

      这一年来在新浪上看到许多介绍美国文理学院情况的文章，这是一个可喜的现象，仅仅在十多年前国内对这一整块还普遍缺乏认识，可现在越来越多家长和学子也渐渐知道美国本科文理教育的悠久传统了。因为是中文所写，这些介绍性文章提到一些有名的文理学院时自然把它们翻译成中文名字，有几个名字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吃了一惊，例如威廉姆斯学院和阿姆赫斯特学院，当然我知道所指为何，但因为不习惯，所以看文章的时候感觉有点别扭，现在看多了，也就适应了。

虽说适应，但并不喜欢，因为这些校名的中文翻译是很值得商榷的。“商榷”之前，我谨先严正声明，您愿意继续说威廉姆斯和阿姆赫斯特那是您的权利您的自由，我不敢拦着，更不敢说您错，您请自便。我这里讨论的只是一些关于翻译专有名词的原则问题，随便聊着玩儿。

     我在1997年秋天第一次因工作关系到国内长住，在北京带一个由美国一些文理学院组成的联合汉语中心。在该中心学习汉语的学生绝大多数来自全美各州的文理学院。上课之前我们问每个人来自何校，Williams College的学生一律自称维廉学院学生（最近他们改称威廉大学了），Amherst College的学生则一律自称安城学院学生，这是两所学校正式的中文名字，是他们学校东亚系中文项目教授商量好取的名字，学校的手册或网站凡用中文介绍该校时都如此自称，所以我也一直习惯跟着他们的叫法，称二校为维廉学院和安城学院。我觉得客随主便，尊重名字主人自己的叫法应该比较合适吧。（威廉大学自己的网站：请点击）

就算不跟着主人叫，想要自己翻译，是不是也应该用约定俗成的办法，把Williams译成威廉呢？有没有必要自己别走蹊径，译成威廉姆斯？William这个名字翻译成威廉已经有长远历史了，谁听过威廉姆？在专名William原字字尾加的s是一个不音译的词素，例如Johns Hopkins里的Johns不能是约翰斯，是约翰吧？Hopkins的s则是专名原有的一部分，所以音译出来，全名为约翰霍普金斯。Williams什么时候突然变成威廉姆斯了？真有创造力。敢问英国有威廉姆大帝？威廉姆王子吗？恕我孤陋寡闻，向来只知有威廉，不知有威廉姆；斯是加在威廉姆后头的，没有威廉姆，哪儿来的威廉姆斯？

约定俗成在专有名词的翻译上也是一个原则，比如New York译成纽约，行之多年矣，您可以不可以自己把它译成发音更忠实的“纽约尔克”，把洛杉矶Los Angeles译成洛杉杰里斯？不行吧？已然约定俗成了！我还想说说这里有个中文翻译人名地名时“宁短勿长”的潜在原则。比方说，中国地名除了少数民族之地，哪有超过三个音节的？请您告诉我，让我长长见识。当然，单音节也不行，中国古时的单音节地名现在不都加个“州、县、城、镇” 什么的，统统改成双音节了？这些潜规则对翻译外语专名有直接影响，所以英国的York必须译成两个字的约克，不能只说约，但是新约克New York就可以说纽约，York音节尾的辅音rk允许略而不译。所以纽约是个好的译名，并不是译者不会念那个字尾的rk，同理，Williams译成威廉也是个中规中矩的好译名，不是译者不会念字尾的ms，倒是硬把它翻译成威廉姆斯的人有问题，他不但不懂得译名省音的原则，也不知道尊重约定俗成的老规矩。也许他为了显示他英语发音好，管纽约叫纽约尔克？管斯坦福叫斯坦福尔德？管哈佛叫哈尔佛尔德？

    阿姆赫斯特（即安城）是麻州的一个地名，以地为校名的Amherst College全称当然可以是阿姆赫斯特学院，但他们本校中文老师和学生既自称安城学院，还是应该尊重他们吧？无论如何，跟着英文简称之为阿姆赫斯特是不太正确的，因为那是地名，中文跟英文的习惯不同。就像普林斯顿大学，英文简称Princeton，但中文简称普大，不习惯称普林斯顿，因为那是普大所在的镇名。芝加哥大学简称芝大，不能简称芝加哥；哥伦比亚大学英文简称Columbia，中文简称哥大，不是哥伦比亚，哥大在纽约，哥伦比亚在南美，差了十万八千里。

再举几个常见的文理学院为例：Middlebury College叫明德学院已经几十年了，您能自己做主叫它明德伯瑞吗？Connecticut College叫康州学院，Swarthmore叫索斯摩，Bowdoin叫博敦，Wesleyan College的学生管自己昵称为Wes，所以中文是唯思学院。如果您远在国内不知道各校的中文名称，也接触不到他们的中文师生，好奇心强的可以跟他们的中文系或中文项目教授联系问一下，不然直接用英文也行，我觉得至少比自己瞎译瞎猜好点儿。

当然，如果您觉得还是威廉姆斯说着过瘾，那就威廉姆斯吧，虽然显得学问不那么大，不知Williams早已译成维廉或威廉，但我相信大家都听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