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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夏季,我们五人一车从曲靖出发到德钦,徒步雨崩。
在雨崩村的徒步的三天,都是住在藏民开的客栈,和藏民家庭也算是亲密接触,吃住都在客栈解决。第三天从“大本营”冰湖回到住处,因为遇雨,回到客栈的藏民家里,就在柴火炉子边烤打湿的鞋子。我们的一个队员和屋里的小女孩聊天,女孩说她爸爸去德钦了,一会儿又说她爸爸去中甸了。只觉得小孩在乱说话,一个爸爸怎么可以一会儿在这一会儿在那,后来想想不对劲,和雨崩的村长说这事。村长说,这家小孩是有两爸爸,这是“一妻多夫”第一次进入我的视野。
那次雨崩徒步返回途中,我们住在香格里拉(中甸),和当地一位政府部门工作的朋友吃饭,又聊到当地“一妻多夫”现象。她说,这种事在德钦藏区还是存在的,他们单位就有一个年轻同事,就是弟兄三娶一个妻子,他是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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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西藏之行,10月6日从那曲出发,10月7日到达昌都地区丁青县境内。中午在一条小河边停车休息,看到对面大山之上有一座好看的佛塔,几户人家。房屋都是高大厚实的古堡样藏式民居,山势挺拔雄厚,河谷周边有杨树叶金黄,牧草葱茏。一条极陡的山路通向村子,就有了到村里看看的想法。经得大家同意,把车挂上低速四驱,向山腰的村庄驶去。
到达村中的一块平地上把车停好,带上相机沿小路往村子的高处攀爬。没有见到人,旁边一座藏式民居,高大厚实的院墙,也看不见房屋内部的情况,几块不大的土地上,播种的青稞已经收割干净。这时听到更高处的一个院子有机器声响起,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再往上,就看到了院子里很多人,在用脱粒机打青稞,男女老幼十几个人,热热闹闹的干活,几个孩子在其中,大点的在劳动,几个小的在院里中玩耍。
每次到边远地方旅行,我都会带一些棒棒糖、小食品这些东西,就是为了分发给遇到的孩子,逗他们高兴。
我们给院子里孩子每人几颗棒棒糖,孩子们很高兴,和我们的距离也拉近了。在和劳动的大人们交流就没有那么简单,我们讲的话,他们大多能听懂,但他们的回答我们听就很困难,他们只能说简单的汉语,发音生硬晦涩。在交流的过程中,他们倒是一脸真诚的笑容。在打青稞的院子了和大人们作了些交流,没有得到太多的信息,他们要忙着打青稞,我们逗几个小孩玩了一会就离开院子,往另一座房子走去。
村子很小,分散在山坡几个小平台上,土夯的墙体和房顶,两层,上层退一半做露台,用来堆晒青稞和平时活动场所,看到在家人都在露台上座着。见村里有陌生人来,他们也好奇的走出家门,站到我们前面。他们看我们和我们看他们的感觉其实是一样的,都充满了深深的好奇。
在一所房子面前,我征得主人的同意,顺一个独木砍成的楼梯爬到他家二层的房顶平台上,通过这个平台,可以很好的看到他们家大致情况和村子的全貌。
从平台上下来,这时在房子边站着两男人,一个看年龄大概四十出头,另一小伙子也就二十多岁的感觉。一年轻女人抱一个小孩站在旁边,旁边还站着两个孩子。我们给孩子棒棒糖,小孩自然很高兴。同时我们也让几个大人也尝尝棒棒糖,他们也高兴的同意。在这种融洽的氛围中,我们和他三个人有了较为深入的沟通。开始也就一些比如庄稼、牛羊、孩子、收入这些话题。这时,对话转向这个抱孩子年轻的女人,她的普通话说的还行,人也很漂亮,修长的腰身,藏族女人那种轮廓分明的脸庞。她和那个年轻的小伙年纪差不多,我随口问“他是你老公?”,她回答“是的”。对另一个男人的身份不好估计,他们从一个屋里出来,应该是一家人,是他公公呢?好像年岁还小了点。我还是抬头看向年纪大的那个男人问她“他是你父亲?”,我不知道藏族人对公公怎么称呼。女人的回答让我们惊掉了下巴,她说“是老公”。我下意识的指了一下两个男人,重复问“两个老公”,女人笑着点头。这时,旁边的涂同学惊讶的忍不住了,说“你们在一起,会不会打架,怎么、、、”,我感紧岔开了话题。有些话题真的不能继续下去了,或许是出于对他们生活风俗的一种尊重,怕不小心冒犯到他们。我看看他们一家三个人,没有对我们的问题表现不一丝的不快,一脸的坦然和自在。
关于这种“一妻多夫”婚配,他们的家庭生活,夫妻生活,虽然是他们的传统和习成,但毕竟是比较私密的话题。不是不可以问,只是我们和他们还没有熟到可以开口深入交谈这样的话题。不管那个民族,关于夫妻生活,关于性的话题,应该都是敏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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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在雨崩,就知道藏区还有“一妻多夫”和“一夫多妻”这种婚配习俗后,我查阅了一些资料。确定在藏区的康巴(区域包括:西藏自治区的昌都地区、青海省的玉树藏族自治州,四川省的甘孜藏族自治州和云南省的迪庆藏族自治州)这种婚配形式,过去比较多见,还延续到现在。
据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当代研究所所长仁真洛色的研究,甘孜18县,除泸定县外,其他17个县以前均存在过一妻多夫婚。在青海玉树,据解放前蒙藏委员会调查,当地“实际上多为一妻多夫制”。在云南迪庆的德钦县,解放前也有一妻多夫家庭。
在昌都地区,据直接和间接的调查,以前各宗都有多少不等的一妻多夫家庭,但分布不均衡,差异较大。据色扎部落头人泽丁扎巴的回忆,民改前他所管辖的丁青(县)扎部落约500户,估计一妻多夫家庭超过50%,一夫一妻家庭约40%多一点,一夫多妻家庭家庭则只是极个别的。宁静宗巴洼村(现芒康县宗溪乡的一部分)头人泽仁顿珠回忆,当时村里一妻多夫家庭的比例大大超过一夫多妻家庭。1997年调查组在昌都县妥坝乡(牧区)调查19户,一夫一妻家庭10户,一妻多夫家庭9户,占47%。在左贡县北部的东坝乡、中林卡等乡,一妻多夫婚较多,比例较大。
这个世界上,任何一种生活方式和习俗存在,都有其存在的原因和条件,比如藏区的这种“一妻多夫”婚配方式。我还查阅到前些年的一本《中国国际地理杂志》,当时记者深入到云南的迪庆、四川的甘孜等藏区的山村,实地采访调研当地的“一妻多夫”和“一夫多妻”的婚配存在的原因,首先是当地生产生活资源贫乏,一个家庭从外界所获取保障生存的资源有限,财富的积累缓慢而脆弱,劳动力产出的经济价值低,特别是在半牧半农地区(康区和多地方属于这种情况)。记者在调查中遇见的一家“一妻多夫”家庭,弟兄三个共同娶一个妻子。在实际生活中,老大专事种地,老二放牧,老三开车跑运输,妻子在家带孩子操持家务,家庭和谐温馨,其乐融融,他们家在村里属于富裕家庭。假设弟兄三各自成家,分家单过,首先是原生家庭的财富被分散削弱,再一个创造财富的能力也被弱化,财力人力的分散带来的就是三个新生家庭的衰落。这样的生存环境,这里的生产生活条件,他们所能拥有有限的资源,决定了他们选择了“一妻多夫”婚配形式,会更好的适应现实环境。这样的婚配形式,以其说是他们的选择,比如说自然的选择。
为什么这些地区的“一妻多夫”家庭远远大于“一夫多妻”家庭,研究者说了很多原因,我想主要的原因就少生孩子的问题,当然,这是一个简单的生理学常识。在资源相对匮乏的环境中,首先考虑的不是人丁兴旺。
后来我也思考,除了自然环境的条件造就这样的婚配形式,还有没有别的因素,几次到藏区,和藏族人接触交流,我觉得还有两因素要考虑进去。第一,他们对种姓血源不很看重。他们的孩子有名没有姓,父子关系亲密程度的维系,是靠真情实感的付出,血源关系继承观念要淡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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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5月,在青海湖边,遇到一个叫扎西姑娘,是个单身妈妈,带一个两岁多小女孩,孩子非常活剥。问起孩子父亲,扎西说关系不好就分开了,那个男人再也没有出现。她们的家庭成员都对孩子很好,孩子什么都缺。这个家庭的核心人物是她的爷爷,而且爷爷也不是她的亲爷爷。家庭每天收入都归爷爷支配管理
,扎西对爷爷的好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和爱。传统藏族家庭,感觉他们不是太讲究血源传承,而上更注重亲情感情,兄弟姊妹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真不多见。
我想到的第二个因素,是藏族的宗教信仰,藏传佛教教化的修来世,对这一生的恩恩怨怨不太过看重,今生虔诚的付出,只是为了来世有一个好的轮回。他们没有我们汉族儒家文化那么多的修身治国平天下,也没有追求祖宗万代源远流长、光宗耀祖百世流芳。他们对今生的家庭、亲情、血源、夫妻、父子等等这些关系看得轻松,以平常心待之,反而生出更的亲情融洽,宽松活剥的氛围来。以上这因素,就他们能面对“一妻多夫”环境下共同的孩子,共同的财产,共同的妻子这些在我们汉族文化下,无发理解接受的问题的底层逻辑。
对待藏区现在还有的“一妻多夫”婚配现象,我们不能用我们观念的尺子去丈量,用我们的文化背景评判,这里不存在任何思想道德层面问题,无需对这种婚配方式做过分解读,其实这就的他们几千年延续至今的一种生活方式而已,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存在。
任何一个社会现象,它之所以能留存千年,一定有它存在的社会原因,只要那个因素还在,这种现象就不会完全消失。就像我们云南摩梭族的走婚,也只是一种存在于当地自然社会条件下的特定产物。随着社会进步发展,当适合“一妻多夫”和“走婚”婚配方式存在的条件逐渐消失,这种婚配方式也会慢慢的退出历史,这就的社会的发展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