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为中心的世界
(2016-05-22 10:3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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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人生 |
(基于不久前的一个讲演)
“我”是什么
“我”是灵魂
不久前,人类最强的围棋手输给了电脑AlphaGo,引发了人们的热议。机器复杂到一定程度会不会产生意识?一台电脑会不会突然“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存在,问“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AlphaGo会不会有喜怒哀乐,会不会因为同情节节败退的对手而有意输一局?觉醒的机器会不会像许多电影中那样和人类发生战争?
我们可能“复制”人这台机器。1996年,人类成功克隆了和人接近的哺乳动物——羊,人尚未被克隆是因为法律不允许。但是克隆人的肉体并不是对人的真正复制。如果我克隆了自己,不过是多了一个“儿子”,他也许有着和我一模一样的基因组和长相,但他有他的自我,有不同于我的利益,情感和需求,他是他,我是我。
要真正复制我,就得复制我的意识,也就是复制我的灵魂,将新的“我”装进一个克隆的身体里,就有了一个崭新的自己,我就得到了永生。
佛教认为人体像一个皮囊,盛着看不见摸不着的灵魂,这观念和许多现象是吻合的。在濒死现象中,很多病人因各种原因(例如心脏病或车祸)而脑死了——大脑中约1000亿个神经元都停止了工作,病人被救活以后却有记忆,有些说自己的灵魂离开了身体,穿过一个黑暗的隧道不断地上升,看到了了光芒,甚至见到了神。如果濒死现象不是幻觉或谎言,则灵魂是可以不依赖于肉体而存在的,“我”的意识可以不依赖于大脑而存在。
另外一些现象也和佛教的观念相吻合,例如多重人格似乎是多个灵魂装到了一个肉体里;而性别倒置似乎是女性的灵魂装到了男性的肉体里,或反之。
但对于肉体存不存在,我们从根本上无法肯定。我们能看到、摸到肉体,但它只是我们意识中的一种感受。梦中也可以有一个肉体,但它是不存在的。当我们做梦时,“我”的意识是存在的,如果“我”的意识是灵魂的一部分,那么即使在梦中,灵魂也是存在的,也许“我”就是灵魂。
“我”从哪里来
灵魂是从哪里来的?约2700年前的古印度哲学家们认为灵魂是从一个无所不包,无处不在,无时不有的被称为“梵”的东西里来的,灵魂在这个世界经历一遭后又会回到梵里去。梵就像一个海洋,其中所有的灵魂都是相连的、一体的,这是一种没有悲喜,没有时间的状态。一阵风吹过,涌起许多浪花,每个人就是一朵浪花,我们同时涌起来,在一起生活着,这就是缘分吧。
梵虽然虚无缥缈,科学却发现了一个和它有类似性的东西,那就是看不见摸不着、但可能无处不在的暗物质和暗能量,世界有96%左右是由暗物质和暗能量组成的。
暗物质存在的证据之一是被称为“爱因斯坦圈”(Einstein Ring)的现象。在用天文望远镜拍摄的遥远星系的照片上,有时能看到神秘的光圈,这是因为在我们和这些星系之间存在着大量无形的暗物质,它的重力场是如此强大,以至于像凸透镜那样让光线打弯,就仿佛在我们和星系之间悬着一面巨大的凸透镜,所以出现了和用凸透镜看东西时所看到的类似的光圈,而且因暗物质所形成的“凸透镜”也能把星系在视觉上“拉近”。
暗物质可能无处不在,也许就存在于我们身边,在我们周围也许有许多看不见的智慧生物或结构,也许古印度人所说的梵就是暗物质。但梵和暗物质不可捉摸,让我们研究一下看得见摸得着的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世界是什么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看得见摸得着的世界是由原子组成的。为了研究原子的结构,科学家把X射线射在原子上,发现几乎所有的X射线粒子都直通通地穿过去了,就像打在渔网上一样,这说明原子里绝大部分是空的,
如果把原子放大成一座音乐厅那么大,除了中间悬着个茶壶那么大的原子核,其他部分基本都是空的。但原子核是实的吗?原子核可以分成质子、中子等更小的颗粒,当代流行的“弦理论”认为,这样分下去的最终结果,是一些不断震动的波,也不是“实”的。所以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并非“实”的,这也许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含义吧。
“你的世界”与“我的世界”不同
以上提到的一些物理原理已经被发现了一百多年,但大多数人的世界观仍然停留在三百年前的牛顿时代。牛顿认为时间是无始无终的,像一条匀速流淌的河流;而空间是横平竖直的,像一个永恒不变的“盒子”,而人就像暂时访问这盒子的蚂蚁,我们出生了,就是进了这个盒子,在里面转了一圈,然后离开了(死了),而盒子还在那儿。盒子是不依赖于蚂蚁而存在的,盒子是盒子,蚂蚁是蚂蚁。
爱因斯坦发现牛顿的观点是错误的,时间可以伸缩,空间可以弯曲,而世界处于恒久运动中。
首先谈谈时间吧。在不同的重力场中,时间运行的速度是不一样的,电影《星际穿越》展示了这一点。片子里有几个宇航员来到一个重量场很强的星球上,时间因为重量场而减慢了,他们在星球表面呆了三个小时,在太空站上等他们的同伴却已经老了二十一年。
在现实生活中,不同的重力场也会影响时间运行的速度。我的办公室在47楼,因为比一楼离地心较远,我办公时所处的重力场就比在一楼打扫卫生的阿姨所处的重力场低,因此,“我的时间”比“阿姨的时间”快,也就是说,我比她老得快。
另一个影响时间的因素是速度。例如,对于一个坐在地上的人来说,在飞机上时间运行得比较慢。假设有两只绝对准确的钟,把其中一只放在飞机上绕地球一周,而另一只放在地上,我们会发现飞出去又回来的那只所显示的时间比在地上的那只要慢。
每个人所处的重力场和速度都不绝对相同,所以对每个人来说,时间的快慢都不一样,这差别虽然微乎其微,却是一个大于零的数值。
现代物理已经知道,时间和空间是密不可分的一个整体(“spacetime”),这也就是说,每个人都处在不完全相同的时空中,你有你的时空,我有我的,只是这两个时空间的差别小得无法察觉。
假如“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有差别,我们能察觉吗?不见得。时空太玄妙了,让我们探讨一下世界的一个更简单的性质:颜色。我们都说天空是蓝色的,但假如我看到的其实是黄色,因为我从小就被告知天空的颜色是蓝色,我也会说天空是蓝色,也就是说即使我眼里的天空是黄色的,我们还是会同意天空是蓝色的。
这并非像直觉告诉我们的那样不可能。色盲看不见蓝色,但在人类存在的二十万年历史中,仅最近两百年左右才发现色盲的存在,在那之前,人类不知道世上有一部分人看到的是黑白的天空。
颜色只是世界的无数特性之一,人们对世界的其他特性的感知也可能存在差异,只是我们很难察觉。世界是我们脑海中的影像,但不同人的脑海里有着不同的影像。
我们各自的世界中有着不同的时空和感知,所以“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不同的,但这些世界因为某种原因“同步化”了。就像我们分别做着梦,这些梦境间虽有微小的差别,在总体上却是重叠的,而且我们可以在梦境中互动。
“我的世界”因“我”而在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不尽相同,这和著名物理学家海森堡发现的测不准原理是一致的。根据该原理,一个粒子的位置和速度不可能同时被准确测量,这也就是说,当一群人在同一瞬间用完美的方法测量同一颗飞行中的子弹的位置和速度时,得出的结果是不一样的。
当你测量该子弹时,你和子弹之间组成了一个系统;而当我测量子弹时,我和子弹之间形成了另一个系统,在这两个系统中测出的子弹的位置和速度不尽相同。
一个系统离不开它的观察者,不存在独立于观察者之外的系统。“你和子弹”的系统离不开“你”这个观察者,该系统没了“你”就不复存在;而“我和子弹”的系统离不开“我”这个观察者,该系统没了“我”也不复存在。
你是“你的世界”中的观察者,离开了你,“你的世界”也就不存在了。假如“你的世界”是你的一个梦,如果你离开了(醒了),梦( “你的世界” )也就不存在了。也就是说,并不存在不依赖于蚂蚁的、永恒不变的“盒子”,“盒子”只存在于蚂蚁的脑子里,蚂蚁没了,“盒子”也就没了。
以“我”为中心的世界
“你的世界”是以你为中心的,这是个明明白白的事实。从你有意识的那一刻起,在你醒着的任何瞬间,你都是通过自己的瞳孔看世界的,你都永远在你所观察的世界的中心。
多数人看世界时犯了个错误:他们下意识地从“旁观者”的眼光看世界,就好像世界是一个舞台,而“我”身处世界之外在“俯视”这个舞台。但人在任何时候都站在舞台的正中央,是舞台的一部分,只能向周围看,而无法“俯视”。
每个人都拥有独特的世界,都是该世界的中心和主宰,这世界中的世界观都基于他的假设和选择。
世界观有貌似矛盾的两大支柱:宗教和科学,首先让我们看看宗教。宗教最根本的基石是信仰,而信仰是一个人的选择,是无法被证实或证伪的。有人信上帝,有人信阿拉,有人信佛,每个人在不同信仰的基础上所搭建的精神世界有天壤之别,但分别都是完整的。不同的人有且可以有不同的信仰,因为他们有各自的精神世界。
但许多人不相信人们可以有各自的精神世界,坚持认为这些世界必须是同一个世界,他们追求一个不依赖于个人假设和选择的“绝对正确”的信仰,企图共享一个“永恒的真实”,因而无法接受宗教之间的不同,互相斗争甚至杀戮,这是愚蠢和错误的。
让我们再看看科学。科学总得是客观的、不依赖于个人的选择和假设吧?非也。人类的思维是一个因果衔接的“链条”,A是因为B,B是因为C,等等。无论你从多么复杂的科学开始,都可以问为什么,当有人告诉你为什么之后,你又可以再问为什么,你可以不断地问下去。当你沿着这根“链条”摸索下去,无一例外会找到公理,那是“链条”的终点,是一个不能被证实或证伪的地方。而公理是一种假设,并没有绝对的公理。
让我用几何中的公理做个例子。传统的欧式几何中有个和大众直觉完全一致的公理:“在一个平面上,过直线外一点可以做一条且仅仅一条与原直线平行的直线。”但俄国数学家罗巴切诺夫怎么都无法证明这条公理,他决定反其道而行之,选择一个和直觉背道而驰的假设做公理:“在一个平面上,过直线外一点,可以做无数条与原直线平行的直线”。这公理违背常识,简直是“大逆不道”,但罗巴切诺夫在它上面一层又一层搭建了非欧几何的大厦,和欧几里得搭出的欧式几何一样完美,非欧几何算出的结果是正确的,可以指导人类的行为。
科学史上类似的事件发生过多次。传统的数学认为偶次根号下不能开负数,法国数学家笛卡尔却说“可以!”,于是创建了虚数理论,让数学进了一大步。人类每次发现从前认为不可能的事是可能时,都会向前进一步。
历史告诉我们,世界和智慧是没有边界的,有边界的是人类探索和想象的勇气。我们就像身处无边平原上的盲人,以为周围处处是鸿沟,因而生活在恐惧的牢笼里。每当我们试探性地往前迈出一小步,都发现脚下是坚实的土地。人类发展的过程,就是走出这牢笼的过程;而人的成长是一个在思想上勇敢地探索和发现的旅程。
科学和宗教最根本的基石是人的假设和选择,人们因为有着不同的假设和选择而有不同的世界观。许多人无法接受这一点,因而导致了无数庸人自扰的冲突。
“我的世界”与“我”何干
为我的世界负责
我的世界与他人毫无关系
没有错的选择,只有你的选择
有些人开着命运之车时停在那里不知所措,因为面前的路太多,他们想计算清楚哪条路最好再走。他们忘记了世界是恒久变化的,而他们的选择会影响世界变化的方向,而在没有选择之前,未来是不确定的。
常常当一个人选择了某条路,那条路就通了。正确的答案常有多个,甚至可能有无数个。
赋予生命以意义
但人能赋予原本没有意义的东西以意义。一只极其普通、毫无意义的杯子一旦被耶稣基督喝过,就变成了圣杯,成了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因为它被赋予了意义。同样的,人能够赋予原本没有意义的人生以意义。
但如何赋予人生以意义呢?许多人在身外苦苦搜寻,指望得到世外高人的指点,或在某种秘籍或古碑里找到答案。其实答案在于内心,而不在身外,因为每个人都生活在属于各自的世界里。
聆听内心的渴望,追寻热爱的东西,循着本真的好奇去探索和体验,人生就变得有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