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诗经（189）斯干：秩秩斯干，幽幽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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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拍于景德镇）

[原文]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兄及弟矣，式相好矣，无相犹矣。

似续妣祖，筑室百堵，西南其户。爰居爰处，爰笑爰语。

约之阁阁，椓之橐橐。风雨攸除，鸟鼠攸去，君子攸芋。

如跂斯翼，如矢斯棘，如鸟斯革，如翚斯飞，君子攸跻。

殖殖其庭，有觉其楹。哙哙其正，哕哕其冥，君子攸宁。

下莞上簟，乃安斯寝。乃寝乃兴，乃占我梦。吉梦维何？维熊维罴，维虺维蛇。

大人占之：维熊维罴，男子之祥；维虺维蛇，女子之祥。

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其泣喤喤，朱芾斯皇，室 家君王。

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无非无仪，唯酒食是议，无父母诒罹。

　

[注释]

秩秩，有序也。涧水轻轻流淌的样子。

斯，此也。            干，水涯也。  南山，终南之山也

苍，丛生而固也。      犹，谋也。欺诈？

 

似，嗣也。妣，先于祖者，协下韵尔。 或曰：谓姜嫄后稷也。

西南其户，天子之宫，其室非一，在东者西其户，在北者南其户，犹言南东其亩也，爰于此。

 

约，束板也。              阁阁，上下相乘也。捆扎筑板的声音？

椓（zhuó），筑也。      橐（tuó），杵声也。

除，亦去也，无风雨鸟鼠之害也，言其上下四旁比牢密也。

芋，尊大也。君子之所居，以为尊且大也。鲁诗作“宇”，居住。

 

跂（qǐ），竦立也。踮起脚跟站立。翼，敬也，端庄肃敬的样子。

棘，急也。矢缓则抂（弯），急则直也。有解为翮；也有解棱角整饬。

革，变。有解为翅膀。            翚（huī），野鸡。     

跻（jī），升也。

 

殖殖，平正也。       庭，宫寝之前庭也。

觉，高大而直也。     楹，柱也。殿堂前大厦下的柱子。    

哙（kuài），同“快快”，宽敞明亮的样子。

正，向明之处也，向阳的正厅。     

哕哕（huì），深广之貌。也有讲，同“煟（wèi）”，光明。

冥，指厅后幽深的地方。

 

莞（guān），蒲席也。蒲草可用来编席。 

簟（diàn），竹苇曰簟。  

罴（pí），似熊而长头高脚，猛憨式力，能拔树。

虺（huǐ），蛇属，细颈大头，色如纹绶，大者长七八尺。

 

大人，上大属，占梦之官也。即太卜，周代掌占卜的官员。

熊罴，阳物在山，强力壮毅，男子之祥也。

虺蛇，阴物火处，柔弱隐伏，女子之祥也。 

 

璋，半圭曰璋，玉器。   

喤（huáng）喤，大声也。哭声宏亮的样子。

朱芾（fú），用熟治的兽皮所做的红色蔽膝。天子纯朱，诸侯黄朱。

皇，犹煌煌也。     室家，指周室。　    君，诸侯也。

 

裼（tì），褓也。        瓦，陶制的纺线锤。

仪，善。  又有读作“俄”，邪僻。

议，谋虑、操持。古人认为女主内，负责酒食之事，即“主中馈”。

诒（yí），同“贻”，给与。     罹（lí），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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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译]

前有潺潺小溪水欢快流过，后有幽幽终南山沉静座落。

山水之间有翠竹摇曳生姿，也有茂密松林在风中缄默。

宽厚的兄长和知礼的贤弟，彼此情深义长亲密无间隔，

没有我算计你来你算计我。

 

为了弘扬先祖前辈的基业，准备营造规制宏伟的建筑，

在宫室西南方位大开门户。一家人住在一起和睦相处，

每天欢声笑语让世人羡慕！

 

粗绳索把筑版勒得阁阁响，笨石杵把围墙夯得响咚咚。

坚固的大屋风不进雨不侵，尖嘴燕雀贼老鼠也钻不动。

这就是咱君主安居的王宫！

 

宫殿宏大庄严如人之高竦，规制严整如急矢向上直冲，

飞檐造型如大鸟振翅翱翔，色彩斑斓远看如锦鸡飞腾。

这就是咱君主听政的王宫！

 

宫殿门庭是那样宽广平正，庭前廊柱是那样稳稳高擎，

只见正殿是那样宽敞明亮，连偏殿也是那样富丽堂皇。

这就是咱君主休憩地王宫！

 

铺好蒲席再把竹凉席铺上，然后君王进入甜美的梦乡。

从沉深的睡梦中悠悠醒来，反复回忆修补梦游的情状。

你猜我在好梦里梦到什么？梦到了黑熊罴是那样粗壮，

梦到了花虺蛇是那样细长。

 

请来占梦官为我细说端详：你在梦里遇见粗壮的熊罢，

这是你要生公子的好运气；你在梦里遇见花蛇细又长，

这是生女的吉兆落你头上！

 

啊！我的宝贝公子生下来，让他睡到檀木雕的大床上，

让他捡样地穿那漂亮衣裳，淘来精美的玉圭给他玩耍，

你看他的哭声是多么嘹亮，将来定会大红蔽膝穿身上，

成为我周室的君主或侯王！

 

啊！我的千金女儿生下来，让她睡到宫殿屋脚地上边，

给她小小的襁褓往身上穿，找来陶制的纺缍让她把玩，

但愿她不招是惹非不邪僻，每天围着锅台转安排酒饭，

知理知法不给父母添麻烦！

 

 [简析]

朱熹解曰：“赋也。此筑室既成，而燕饮以落之，因歌其事。言此室临水而面山，其下之固，如竹之苞，如松之茂矣。又言居是室者，兄弟相好而无相谋，则颂祷之辞。犹所谓聚国族于斯者也。张子曰：犹，似也。人情大抵施之不报，则辍故恩不能，兄弟之间各尽己之所宜施者，无学其不相报而废恩也。君臣父子，朋友之间，亦莫不用此道，尽己而己愚，按此于文义或未必然，然意则善矣。或曰：犹，当作成尤。”

第三章：“赋也。言其大势严正，如人之竦立，而其恭翼翼也，其廉隅整饬如矢之急而直也。其栋宇峻起，如鸟之警而革也；其檐阿华采而轩翔，如翚之飞而矫其翼也。盖其堂之美如此，而君子之所以升以听事也。”

第四章：“言其室之美如此，而君子之所休息以安身也。”

第五章：“赋也。祝其君安其室居，梦兆而有祥，亦颂祷之辞也。”

第六章：“或曰：梦之有占，何也？曰：人之精神，与天地阴阳流通，故昼之所为，夜之所梦，其善恶吉凶，各以类至。是以先王建官设属，使之观天地之会，辨阴阳之气，以日月星辰占六梦之吉凶，献吉梦，赠恶梦，其于天人相与之际，察之详而敬之至也。故曰：王前巫而后史，宗祝瞽侑皆在左右，王中心无为也，以守至正。”

第七章：“寝之于床，尊之也；衣之以裳，服之盛也；弄之以璋，尚其德也。言男子之生于是室者，绵将服朱芾煌煌然，有室有家为君为王矣。”

第八章：“寝之于地，卑之也；衣之以褓，即其用而无加也。弄之以瓦，习其所有事也。有非，非妇人也；有善，非妇人也。盖女子以顺为正，无非足矣。有善，则亦非其吉祥可愿之事也。唯酒食是议，而无遗父母之忧，则可矣。易曰：无攸逆，在中馈，负吉。而孟子之母亦曰：妇人之礼，精五饭，幕酒浆，养男姑，缝衣裳而已矣。故有闺门之修，而无境外之志，此之谓也。 ”

“旧说，厉王既流于彘，宫室 圯坏，故宣王即位，更作宫室，既成而落之。今亦未有以见其必为是时之诗也。或曰：仪礼下管新宫。春秋传：宋元公赋新宫，恐即此诗。然亦未有明证。”

 

这是一首描写周王宫室落成盛况的诗歌。

前三章从外部、远处描写宫室。

第一章写宫室所处的环境，并写出居住之人的高尚品德。古代建筑讲究风水环境，前有照、后有靠，即在山水之间。这首诗所写也是如此：前面涧水轻轻流淌，后有深山幽幽，翠竹丛生，苍松茂密。松苞竹茂，因有后文兄弟相好，现多喻为家门兴盛，家庭和睦，繁荣兴旺。兄弟情深，不互相算计，同心同德，家门兴盛在望矣。

第二章写创建宫室的初衷目的。为了继承弘扬祖先的基业，而且确实筑室百堵，并细化为西南其户，在哪里开窗都考虑得一清二楚。当然了，建成华屋百室，盼居之人自然喜笑颜开啦！

第三章这写筑造宫室的具体情状。因为是版筑方式，所以勒紧绳索，两版之间便会阁阁作响；夯筑之间，石制的夯杵噔噔作响。正因为如此，宫室才能牢固，风雨才能不侵，鸟儿鼠儿才咬不穿，这当然是君子的好住所啊！

 

下两章从近处看外形、内部描写宫室。

第四章写宫室外形：庄严肃穆，如人之竦立；规制严整，急矢之直；飞檐形制，如鸟振翅；华彩亮丽，如锦鸡飞腾。如此宫室，君子当然愿意一步步登堂入室了。

第五章写宫室内部：前庭宽大平正，廊柱高大矗立，正殿宽敞明亮，偏殿也是富丽堂皇。如此宫室，君子当然乐得其所了。

 

接下来四章，要通过想像来写入住宫室的君子美梦成真了。祝福：

第五章开始进入吉梦：君子睡在竹苇席、菖蒲席上，既温软又舒适，于是很快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梦到了熊罴，也梦到了虺蛇。这是什么征兆呢？古代中国有周公解梦，可没有弗罗伊德啊！

第六章，于是大人来了，这个大人就是专司占梦的大官啊。他在诸侯面前开始忽悠起来：梦到熊罴，预示你要生公子啊！梦到虺蛇，你要生个千金啊！你都梦到了，好啊，你要生龙凤胎啦！

第七章，男孩生下来了，一家人高兴得不得了，把这个金蛋一样的公子放在红木象牙床上去睡，每天给他穿华美的衣裳，淘来精美的玉器让他把玩。公子不高兴了哇哇大哭，也是非常嘹亮高亢，将来一定是大富大贵，有穿戴红黄蔽膝之象，成长为周室的诸侯、君王。

第八章，女孩生下来了，把她安置在地上睡觉，为她裹好襁褓，给她找来陶制纺缍让她玩耍，从小学习纺织，只要不招惹是非，不是邪僻心性，温良恭俭让，每天围着锅台转，给全家和宾客安排好酒食就可以了，总之一句话，千万别给父母添麻烦增烦恼啊！

看七八两章，古代确有重男轻女的普遍社会心态。弄璋之喜，弄瓦之喜，就是生男生女的代名词，起源于此吧。再有，女子无才便是德，是不是也发源于此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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