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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现代美国。弗吉尼亚州,78号公路。在不起眼的郊区住宅区“加里森橡树林”里有一幢不起眼的房子,里面其实是上帝的图书馆,收集了“父亲”(类似现任上帝)六万年来积累的知识。拥有这幢图书馆的人,可以完成各种奇迹,包括改变星辰运行的轨迹、熄灭太阳、创造自己的宇宙--也就是可以成为下一个上帝。
上帝的图书馆
XXXI(31)
文|(美)司各特·霍金斯 译|孙加
马库斯把手放在鸡窝门上。“你还是在外面等比较好,里面太臭了。”他拉开门,走了进去。片刻后,鸡窝里响起吵闹的杂音,六分之五是愤怒的鸡,六分之一是恼怒的嘻哈歌手。
“过来,你这烂屎!”
尖叫声,拍翅声,咯咯叫声。
“天杀的!”
几分钟后,门开了,马库斯拿着装着两只鸡的铁丝笼子出现在门口。两只鸡在笼子里拍打翅膀。不过,考虑到刚才那一幕,它们还算平静。
“把那个给我。”
她把竹竿递过去。马库斯把竹竿扛在肩上,活像哈克贝里·费恩。他另一只手中的笼子让她联想起了工具箱。他把竹竿尽头的绳子挽了个活结,套在鸡爪上。
突然,她明白他要做什么了。“哎呀,马库斯,别……”
他送上唱片封面式的微笑,金牙映着白皮肤,闪闪发光。“有乐子瞧啦,宝贝。来。”他朝来路走去,她跟上,接着停下。“马库斯?”
“什么?”
“我好像看到那儿有东西在动。”
他瞥了一眼黑暗。“大概是猴子。”他说,“我们这儿养了几只猴子。它们不伤人。来吧。”他转过身,走上灯光照明的小路。片刻后,阿丽安跟了上去。
越靠近狮子坑,阿丽安觉得鸡变得越不安。不过只有一点点。要是狮子的食物是我,我肯定会拼命尖叫,叫破嗓子。幸好鸡这么笨。
一分钟后,他们出现在那块小小的空地里。马库斯走上两个狮子坑中间的水泥栈桥,用竹竿把鸡挑出栈桥外晃晃,不断放线。鸡绝望地拍着翅膀,恐惧地尖叫。
“哎呀,马库斯,别这样……”她觉得反胃。
“好好瞧着!”他嘻嘻笑着,“滑稽透了。”他挑着鸡上下晃动,“来呀德累斯顿,”马库斯叫道,“来呀大个子!吃晚饭了。”
“宝贝,拜托了,我们还是回……”她停了下来。马库斯也不笑了。“宝贝,怎么了?”
“德累斯顿?”马库斯说,“来呀大个子。”他在狮子坑里来回扫视。阿丽安追随着他的视线。坑是椭圆形的,很深,但不算太大,最宽处只有四十英尺。坑底有草,几座水泥浇注的大石头,几段树干,努力模仿自然,其实根本不像。墙壁上有小小的瀑布流下,流进小水塘。从他们站的地方,能看到坑里的一切。
“狮子呢?”她问。
马库斯瞪着她,眼睛睁得非常大。悬在绳子尽头的鸡又愤怒地尖叫起来。马库斯扔下竹竿。鸡掉下五英尺的高度,脚上的活结松了。拍了几下翅膀,鸡获得了自由,在坑底扑腾,愤怒地咯咯直叫。
没人关心这只鸡。
“马库斯,狮子呢?”
“嘘。”马库斯说。他伸出一只精心保养的手指,竖到唇边。他的眉头打了结,拉出背后塞在裤腰里的衬衫,摸出一把9毫米珍珠柄自动手枪。
“你是说它跑出去了?”她轻声问,“它怎么可能跑出去?你说不可能……”
“嘘!”马库斯的脸绷得紧紧的。天太黑,看不真切,但他可以用耳朵听。过了一会儿,阿丽安也跟着一起听。
蟋蟀。公路上轻轻的车流声。山上别墅,有人跳进泳池,溅起大大的水花。笑声。
接着,近处——真的很近——树枝断裂的声音。
“马库斯?”她轻声叫。
他转身对着她。已经没必要解释了,他脸上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狮子坑是空的。
坑空着,而黑夜中有东西正在移动。
“马库斯,o que é que é?”
“我不知道。”马库斯回答。他不太懂葡萄牙语,但她要问的肯定只有一件事。其实他知道答案。近处,又一根树枝折断。他拉动手枪的枪栓,上膛。远处的别墅里,一大帮子吃白食的混球正在没心没肺地大笑。这会儿,他的专辑已经放到第三首,歌名叫“大款”。他公司的A&R很喜欢这名字。哎呀,黑夜里有东西在动。
“我们该怎么办?”
马库斯跟着“大款”的节奏不断摆头。他自己并未意识到,但这能帮助他思考。他想到了。动物园的人告诉过他,墙上有个开口,从那儿可以看到坑里的一切。那是一条狭缝,开在水泥煤渣砖墙上,装着金属的推拉门,有点像牢房门上的开口。马库斯进过一次监狱,是去那儿拍MTV。他们能通过这条狭缝观察狮子。而且毫无危险。他只进过一次那间——“饲养室。”马库斯说出声来,同时打了个响指。“我们可以去那儿,然后……”然后怎样?打电话?藏起来?都行。到那儿就安全了。“来。”他迈开脚步,没管她是否跟上。
“行,操,”阿丽安在他身后说道,“我要回……”她突然住了嘴,倒吸一口气。“马库斯?”
她的语气让他不得不回了头。就在她身前,不到五英尺外,站着那头狮子。她跟着他走出别墅派对,就为了来看那头狮子。他长着褐色的厚重鬃毛,露出了黄色的粗壮獠牙。
大狮子扑了上来。
阿丽安转向他。她的表情就像做梦。“告诉玛依我……”
它咬住了她。一人一狮倒在地上,腾起一蓬尘土,碎石飞溅。阿丽安的头在地上弹了几下,她略作挣扎,但狮子用大如铁锹的爪子紧紧按住了她。接着,他的大嘴咬住了她脖子的侧面。她的头侧向某个角度,正好直视马库斯。她似乎已经认命,甚至显得十分平静。
几分钟后,马库斯荣升某个成员极为稀少的俱乐部的一员——他不知道有多少人亲眼看到过狮子发动攻击,而且不是一头,而是两头——但他认为人数肯定非常、非常少。哎呀呀,老天。他尿裤子了。
两百码外,他听到派对还在继续。某个带着浓厚布朗克斯口音的女子一再重复着“哎呀,我的闹(老)天”。这声音在他听来就像冰锥一样刺耳。我他妈的恨死我的朋友了。操。算了。我不要再做狗屎说唱歌星了。明天我就去飞行员学校。他起初并不喜欢说唱。高中里某次选秀,他脱颖而出之后才爱上了这行。要是大卫·李·罗斯能做急救员,我也能做飞行员。
他扣了三次扳机,一次比一次恐慌。然后才意识到没打开保险。解锁保险后,他打出的第一枪低了,子弹射进阿丽安伸长的脖子前面几英寸的土里,尘土飞起。狮子抬头看看他,眼中闪着凶光。马库斯抽泣起来。他举起手臂,又扣下一枪。这次高了,射入森林中某处。
狮子张开嘴,露出黄色的獠牙,咆哮起来。
马库斯尖叫出声。他的平角内裤上突然一阵沉重。屎出来了。在夜晚凉爽的空气中,屎的臭味和温度分外明显。他想起他在草原上打猎的那天,那只母狮突然冒了出来,撕裂了那人的手臂。他呻吟一声,想着通向饲养室的阶梯。饲养室上头还有一座小屋,免得雨水渗下去。小屋是水泥煤渣砖做的,门是厚厚的钢材。这么多水泥似乎有点防卫过度,但动物园那人说过,跟狮子打交道,乱来是要付出代价的。
马库斯想也没想,转身撇下阿丽安,沿着小径猛冲进黑暗,抄最短的路朝饲养室跑去。动作感受器侦测到他的靠近,小径两边雅致的小灯次第亮起。
他一头撞上那扇钢门,这才想起钥匙忘在了别墅里。“哎呀,不,”他说,“不,不,不,不。”
——刊登在《科幻世界·译文版》2015年6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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