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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的图书馆
XXVIII
文|(美)司各特·霍金斯 译|孙加
走廊里响起弹壳落地的声音,低低的咒骂声,远处还有步枪上膛的响声。大概是AR-15。警察打算还击。欧文和大块头都朝门口望去。大块对皱起眉,似乎看到了不喜欢的东西。接着,他出其不意地一拳打在斯蒂夫下巴上。斯蒂夫倒在地上,有些发懵,不过意识尚存。大块头把他甩到肩上,两人就此走出教堂,消失在走廊里。
欧文听到了枪声,尖叫,然后又是那种低沉的隆隆大笑。从阿富汗回来以后,这是他第一次有劫后余生之感。他的血管因高度专注而突突地跳动。欧文站起身,寻找武器。
刚才传来上膛声的那把步枪躺在大厅里——的确是AR-15——被折弯成了U形。他在更衣室找到了一把手枪,但大块头此时已经不见了。斯蒂夫也跟着一块儿消失了。欧文跟着那一串血淋淋的赤脚足印穿过大厅。大厅门口,安检门被躺在地上的胖太太堵住。她胸口开了个深深的大洞,能看到里头有一条大血管——也许是主动脉——被切得粉碎。
斯金纳纹身的皮包骨姑娘看来没受什么伤。她跪在胖太太身边,一脸茫然地注视着死者。“贝芙?”她唤道,“贝芙丽?”
欧文想告诉这瘦姑娘,贝芙丽已经跟罗尼·范·赞和猫王做伴去了,但估计她听不进去。于是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大厅里血流成河。金属椅上、灯上、柜台上都挂着肚肠。厚厚的防弹玻璃碎片散落一地。防弹玻璃碎成这样他见过,只有一次,还是在伊拉克一辆被A-10攻击机的贫铀弹打烂的高级轿车上。他在大厅四处走动,搭搭脉,看是否有人还活着。没有。在外面抽烟的年长警察被砍了头。不知道他的头是否在附近,反正欧文没看到。
他在警察的尸体旁边站了好一会,扁着嘴思考。西方亮起闪电。大厅里有人尖叫。他弯下腰,在死去警察的前胸口袋里摸索,掏出一包淡味万宝路和打火机,走回小教堂。
一进门,他就一脚把门踢上。他走到一个能看见油画的位置,背靠着墙,身子慢慢滑倒,屁股坐在了地上。日光灯的嗡嗡声让他想起在尸体上盘旋的群蝇。几分钟后警笛就会拉响,救护车、特种部队和记者都会来。他摇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享受尼古丁带来的眩晕感。
他面前的水泥长凳上,那张卡萝琳玩水上滑梯的新闻照片仍旧静静地躺着。这张二十五年前的老照片的背景里,有一个像极了斯蒂夫·霍奇森的孩子,大约十岁,正等着轮到自己。该死,欧文心想,我想问他的其实是这个。墙上,耶稣——或者别的什么人——伸出双臂,把黑暗造物挡在外圈。他又听到了从西方传来的隆隆声,比刚才更近了。
是雷。
“哇,”阿丽安说,“你一点没说大话。你后院里真有狮子。”与其说是后院,不如说是后森林。
“对,”马库斯说,“跟《疤面煞星》里一样!”他大笑起来,露出一嘴金牙。阿丽安估计金牙总共值大约两万巴西雷亚尔。
换算成美元是多少?她不知道。肯定比她妈妈替人擦一年地板赚的还多。阿丽安只约略听说过《疤面煞星》这部电影,但她从对方的声调听出,她应该做出吃惊的样子。“哎呦呦,天哪。”她说着,微微一笑,指甲划过他的前臂。
两人身后几百米远处,马库斯别墅中的欢乐聚会仍在继续。她能听到低沉的贝司声,笑声,人们跳进游泳池溅起的水声,但别墅已经离得太远,消失在树丛中了。两人站在一座水泥栈桥上,一边各有一个灯光照亮的深坑,里面有假的岩石和几丛灌木。马库斯面对着她,距离很近,近得略略越过了“我们只是朋友”那条看不见的界线。
“那头大的雄狮叫德累斯顿。那一只……”他指指她左边,“叫娜嘎萨奇。简称娜嘎。”
“我以为狮子都有鬃毛呢。”
马库斯摇摇头。“只有雄狮才有。你不看探索发现频道的吗?”
阿丽安强作微笑。小时候,她家里很穷,买不起电视。“她的个头也要小些。”
“她还没成年。我们猜她是他的女儿。”
她转过身,朝雄狮的坑里看去。两人说话的声音吵醒了熟睡的狮子,他已经醒来,正用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一个寒战,朝马库斯靠近了一步。“他个头可真大。”
“我就喜欢大的。”马库斯喷出一口雪茄烟,双臂展开,把狮子坑、四十英亩的风景、还有圈住这一切的十英尺高水泥墙都包括其中。马库斯——嘻哈圈子里的人叫他小Z——住在康涅狄格,他的大宅原本是某个对冲基金经理的周末别墅。他用双臂搂住她的肩膀,让她朝雄狮坑俯下身去。
“喂,要不要把她也弄醒?”
“不要!”阿丽安立即回答,答得有点过快了。“不……我是说,没关系。让它睡吧。”大狮子又垂下头,闭上眼睛。她蜷在他怀里,强忍着被雪茄烟熏得想打喷嚏的冲动。
“怎么了?”
“没事。”她在说谎。看着那头熟睡的狮子时,她心底深处的某种东西苏醒了。干模特这行之前,她一直住在巴西靠近潘塔诺自然保护区的一个小村子里。她的家乡发生过美洲豹袭击人的事件,她四年级班的一个男同学被咬死了。她还见过一个头皮被撕开的农夫,一脸的血。“它们会不会,呃,跑出来?”
马库斯摇头。“不可能。坑有十五英尺深。而且,你在这里看不出,但坑壁是朝内倾斜的,狮子没法抓牢墙壁。它们不可能爬出来。”
“哦,好。”她没什么信心地说,“哇,天哪,真是太酷了。我们回派对好吗?”她快受不了了。
“马上就回。先喂他们吃饭。”他笑了,“你想钓鱼吗?”
“钓鱼?”
“跟我来。”他沿着坑走了一段,然后踏上蜿蜒至树林深处的小径。
“哎呀,马库斯……天很黑了呀。”她回头朝房子望望。派对仍旧如火如荼。音响大声播放着马库斯的最新单曲“拉皮条的手”。“而且我没酒了。”
“我们马上给你添酒。来吧,你肯定喜欢看。这是世上最有趣的东西。”
他身后的森林很黑,但他手上戴着百达翡丽的手表。而且,他会让我参与拍摄他的MTV。有这种可能。阿丽安想。
“好吧,”她说,“我去。”
——刊登在《科幻世界·译文版》2015年6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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