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宋词和宋诗的解析(陆游和韩元吉的一次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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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夜来无事,读到一首陆游的《得韩无咎书寄使虏时宴东都驿中所作小阕》:大梁二月杏花开,绵衣公子乘传来。桐阴满第归不得,金辔玲珑上源驿。上源驿中捶画鼓,汉使作客胡作主。舞女不记宣和妆,庐儿尽能女真语。书来寄我宴时词,归鬓知添几缕丝?有志未须深感慨,筑城会据拂云祠。
这首诗的大意不难理解,是陆游对当时金朝统治集团以暴力强制沦陷区汉族人民放弃自己的民族服装、发式、语言的愤怒,是陆游借诗在遣责金朝统治集团制造民族隔阂、加深民族仇恨的做法。陆游这方面的诗很多的,如《秋兴夜饮》中的这几句“中原日月用胡历,幽州老酋著柘黄。荣河温洛底处所,可使长作旃裘乡。”,就是指责金朝统治集团强制推行胡历(历法)的。
但这首诗作于什么年代?韩无咎又写了一首什么书给陆游?使得陆游如此伤感和愤怒。大梁二月杏花开,那当是阳历三月,东都驿即上源驿,在陈桥附近,是赵宋王朝的建立者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的福地。陆游的诗很详细的描述了金人接待宋使的地点,也说了些歌舞伴饮的情况,那韩无咎是去干什么的呢?
读韩元吉的这首《好事近·凝碧旧池头》就知道了,全词如下:“凝碧旧池头,一听管弦凄切。多少梨园声在,总不堪华发。杏花无处避春愁,也傍野烟发。惟有御沟声断,似知人呜咽。”这就是韩无咎(韩元吉)寄给陆游的词,这是宋孝宗乾道八年(1172)十二月,试礼部尚书韩元吉,利州观察使郑兴裔被遣为正、副使。到金朝中都(今北京)去祝贺次年三月初一的万春节(金世宗完颜雍的生辰)。行至汴梁(当时为金人的南京,今开封)时金人设宴招待。席间韩元吉触景生情,百感交集,随后赋下这首小词而寄给陆游。当时陆游在四川宣抚使王炎幕府做事,正是陆游自己说的“铁马秋风大散关”的军旅生活时期。
这样的背景一了解,这词这诗就好理解了,“凝碧旧池头,一听管弦凄切。多少梨园声在,总不堪华发。”是一个典故,说天宝末年,安禄山叛军攻陷东都洛阳,大会凝碧池,令梨园子弟演奏乐曲,他们皆欷歔泣下,乐工雷海青则掷乐器于地,西向大恸。诗人王维在被囚禁中听到这一消息,暗地里写了一首诗:“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宫何日再朝天?秋槐叶落深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诗中描写了战后深宫的荒凉景象,表达了王维的哀苦心境。韩元吉此词,在措词与构思上,无疑是受到王维这首诗的影响。但它所写的矛盾更加尖锐,感情更加沉痛,因为韩元吉是在赵宋王朝的故都被迫陪金人,是亲自感受。“杏花无处避春愁,也傍野烟发。惟有御沟声断,似知人呜咽。”主要是说韩无咎也象杏花一样,虽欲避开敌对的金人,但因身负使命,不得不参与宴会,不得不聆听令人兴感生悲的教坊音乐。汴京御沟里的水,本是因为战争的破坏,早已阻塞干涸了。可是韩元吉胸中怀有黍离之悲,故国之思,想要发泄出来,却碍于当时的处境不好抒发。但这种感情又不得不抒发,于是赋予御沟流水以人的灵性,说它之所以不流,乃是由于理解到词人内心蕴有无限痛苦,怕听到呜咽的水声会引起抽泣。韩元吉写的非常伤痛,让陆游读了非常的感同身受,也更加增加了陆游对金人的愤怒。
而韩元吉之所以把词寄给陆游,不仅是士大夫之间的诗词唱和,也是因为韩元吉和陆游是志同道合的战友,是韩元吉在向陆游诉说苦闷心情,更是对陆游当时在南宋文坛地位的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