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公粮
(2022-09-23 11:29:49)分类: 散文 |
送公粮
我要说的送公粮,是父亲在生产队当车老板儿时往离我们村百八十里地的县城送粮的事。
生产队里能赶车的人不多了,年轻人毛楞赶不了,年岁太大的又不麻利,父亲依然接过了这个重任。那时父亲还是生产队的队长,也近五十岁的人了,不过父亲的身体还行,就是小时候给人家放牛,腿落下个毛病——老寒腿,时不时的腿难受,一辈子就靠止痛片来维持。
说起送公粮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可是在寒冷的冬天啊,要付出很多辛苦的。首先得提前把粮食装进袋子抬上车,在头天的半夜前就得动身启程,启程之前先把马喂好,带好足够的草料,然后走近百里地的路,排号,称重,卸车,吃点儿便饭的同时喂喂马,然后又急三火四的赶车回来。一路的奔波,一路的操劳。
先说说装车,在头天的黑天之前找几个棒实的小伙子,把粮食装进袋子缝好袋嘴,一个袋子足足有一百八十斤,有的接近二百斤。两个人抬一袋子,一跺脚,眼睛一瞄,准准成成地把袋子扔上车,父亲在车上理顺袋子的方向,一车能装二十几袋,然后用绳子捆紧,由四个马来拉。父亲他们一走就是四挂车,小伙子们也得一连装四车,给他们累得大冬天都冒一身汗。
装完车,等到半夜就得动身。父亲在半醒中起来,母亲早已把饭做好,每到这时我也起来跟着父亲一起吃点,吃完饭父亲开始忙起来了。穿上棉鞋——靰鞡鞋,在当时也算很讲究的“皮鞋”,是用牛皮缝制的,前头全是褶皱,像老太太的脸,别看不好看,但是穿上很暖和。父亲先是往鞋里絮上靰鞡草,然后裹上脚布,使劲登上鞋,系上带子;穿上羊皮袄;带上手闷子、狗皮帽子。忙活完了,父亲拿上鞭子走出家门。母亲也得收拾一阵子,我趴在炕上听见父亲踩着“吱嘎,吱嘎”雪的声响,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顶着这样严寒一路前行的。
听父亲说穿这么多有时候还是觉得冷呢,冷的时候就跟着车跑一段路,累了就上车坐一会儿。深一脚浅一脚的,粮车就像喝醉酒的汉子,左右摇晃。上坡催促马儿"驾、驾",下坡吆喝马儿"吁、吁",鞭子一甩,划响整个夜空。前梢三马拉套,辕马掌控车的方向、平衡,辕马后坐就起到刹车的作用,粮车也有刹车,叫车闸,下坡一拉减缓车的惯性,减轻对辕马的推力。你别说技术不过硬的还真的难以驾驭这重车烈马呢。
天还没有大亮,冷得叫人发抖。北风呼呼的刮着,到处都是白色的,树上挂满了亮晶晶的冰凌,寂静的夜空只听见马蹄的声响和车夫吆喝的声音,偶尔也会听到刹车时车轮“吱吱”响动,非常的刺耳。
走了接近八九个小时的夜路,到粮库时天已大亮,早去送粮的车已排成了长龙,占满整个大街。不管怎样,可算是到地方了,如释重负!赶着排队的当,几个车夫凑在一起说说话,活动活动肢体。他们个个冻得脸通红,胡子也白了,一只手插在另一个袖子里,猫猫着腰,仿佛一直起腰就会被冻得再也弯不下去。跺得跺得冻僵的脚,这时也有时间抽支烟,烟雾随风缭绕,它们不知寒冷的散发在空中。可父亲他们看见烟头上忽明忽暗的一点火似乎也感觉到了一丝的暖和,他们耐心又焦急的等待着。
粮食是得根据成色、水份、容重、杂质划分等级的,验粮人手持一根带槽的铁棍,往袋子里一插,抽出来,槽子里就有被带出来的粮食,然后化验分出等级。
验完粮,过完秤,父亲把马车赶到粮仓开始卸车。他们脱去羊皮大衣,把狗皮帽子的耳朵往后一系,手闷子往腰里一捌,紧紧扎着腰带,手一伸就是一袋子扔上卷扬机,粮食冒烟似的往仓里跑。一会儿工夫不费吹灰之力就卸完了。然后拍拍身上的尘土,扬起大鞭,“驾,驾……”马儿也像知道粮食卖完一样轻松了许多,跑在宽阔的马路上。
粮食卖完了,回家时父亲总是买些我们爱吃的:香甜有嚼道的老式面包;酥脆的麻花;冻梨、茧蛹等。于是,我们总盼着父亲去卖粮,因为只要父亲去县里卖粮,回来我们就有许多好吃的东西。
大鞭"咔、咔"的响,马儿卸了重载飞快地跑在公路上。父亲也轻松了许多,车轮滚动着伙计们一脸的微笑,因为那是父辈们的骄傲,是父辈们的荣光,是一代人艰辛历史的见证……父辈吃苦耐劳一心为公的精神将永远被我们传承和颂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