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美丽的“迷信”

朱少华

乡下人是最迷信的，而我的老家，一个离镇政府还要走十二华里的小台子，可算是迷信中的最迷信了。比如说，野兔子人们可以抓，但黄鼠狼绝不能抓。在前些年生活贫困的时候，一条黄鼠狼皮就能卖好几块，抓几条黄鼠狼就能过个“肥年”，台子里面也没有人敢抓。因为“老祖宗传下话”，黄鼠狼又名“黄大仙”，是“仙物”，有灵性，抓了或伤害是要受报应的。还有一种春燕和夜蝙蝠，都是不能抓不能打，更不能伤害的。不仅大人们自觉，连最顽皮的熊孩子如果捅了自家的燕子窝，或抓一个夜蝙蝠开心取乐，也是肯定要挨揍的。还有一种动物就是猫，猫偷吃了东西你可以打，但绝不可以“杀猫吃肉”，因为那绝不是“人干的事情”。

人们之所以这么胆小，都是因为那些辈辈相传的“封建迷信”。老人们说：野兔可以打，可以吃。就是因为这东西吃草为生，不仅身上肉干净，而且繁殖快，遇事就知道跑，本身就有一种可吃肉的属性。而黄鼠狼就不一样了。黄鼠狼有“半仙之体”，会知恩图报，很有灵性。据说，有一家老夫妻，无儿无女，但心地善良，有一年无意之中救了一只黄鼠狼的性命，后来夫妻老了，干不动活了，生活渐渐难以维持，多亏已经“成精”了的黄鼠狼予以报恩，馈赠粮食和鸡鸭鱼肉等，老夫妻才得到安度晚年。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子虚乌有，但老家人却坚信不疑，如果有人敢到这里打“黄大仙”，说不定还会受到老家人的一片喊打呢。

至于燕子和夜蝙蝠，地位就更神了。老家的乡亲们有这样一种“奇葩”的观念，如果是一家人家生活再富有，吃住的再漂亮，要是没有燕子在家里垒窝，这个人家都“不像一个人家”了。甚至还有人家相亲，见这家房梁上光光的，连个燕子窝都没有，都不愿与这样的人家结亲。因此，老家人不仅把开春时节燕子归来当成最尊贵的客人，而且燕窝筑好之后，燕子们吃喝拉撒把这户人家糟蹋的再厉害，也不会有人把燕子窝桶掉，更不会乘燕子归来，关门打燕。相反，细心的人还会在屋梁上专门做上一个遮挡，一是为了接燕子的粪便，二也是为了自己的卫生。人们之所以这么宠爱燕子，就是因为春燕不仅恋旧，一般不会更换人家，更是一个家庭和谐相处、人丁兴旺的一个象征。

而对待夜蝙蝠就更是如此了。如果说人们把黄鼠狼视为“半仙之体”的话，那么夜蝙蝠就是“神物”了。因为它们总是昼伏夜出，而且是来无影去无踪。过去我们台子上都是土坯房子，每当夜幕降临，大量的夜蝙蝠都会从人家的屋檐下，门窗里飞出，飞走的时候无声无息，再飞回来的时候更是没人知道。因为它们和住户一般都“井水不犯河水”，更不会干扰或打搅人们的生活。同时，凡是夜蝙蝠经常出没的家里，其蚊虫都会大大减少，这不仅受到人们的欢迎，也受到了人们的尊敬。因此，乡人不打燕子，也不会打夜蝙蝠。即便是有的蝙蝠飞落地下了，难以起飞，或遭遇猫狗威胁时，也会有人主动过来搭救。在一般人的印象中，乡下人穷，遇到带肉的动物应该首先想到吃才是。但在我们乡人的心目中，却把敢于抓打燕子和蝙蝠的行为视为一种“非人的行为”，而能把夜蝙蝠都烧成汤，并大块朵颐的，在老家人心目中，根本就不叫“人”了。

人们把有灵性的野生动物视为“仙物”或“神物”，甚至将其捧上了“仙坛”或“神坛”，这虽然是一种“迷信”。却是一种对生命的敬畏。对大自然的一种仁慈。如果说这也是一种“封建迷信”的话，但我不仅情愿更多的人能有这样一种“迷信”，更愿意把这种“迷信”当成一种美丽的、善良的，甚至是一种时尚的事情。蝙蝠在我们的传统文化中，因为有“福”本来应让人倍加推崇和敬仰的，而现在却被一些人烧菜熬汤了，“幸福”只有让我们精心呵护、仁慈善良、并源远流长，我们也才能真正幸福，并幸福永远的。可现在“福”都被吃掉了、喝光了，“福”被吞噬和亵渎，只有“幸”岂能是“福”吗？那  些能下去手和嘴的人，你们是在养生，还是在断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