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初稿焦岗湖之恋(3)
(2019-07-04 17:38:02)多年以后,蒿妹子每当想起叶小舟刚走自己就跑到排灌站等到了太大黑,还是忍不住的想笑,不知道是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天那么冷,焦岗湖都冻实了,还刮着那么大的冷风,自己怎么能就会在那样一个气候里坐在水泥栏杆上傻等了那么久?等什么?自己又哪来那么大的动力?那一晚回到草庵里已经是半夜了,庵子外面的焦岗湖上传过来几声凄厉的鸟叫,让人毛骨悚然,外面更没有一丝灯光,天黑的吓人,有冷的吓人,随处可以听到湖面和附近树枝条被冻得咯呀呀的响声。但这一切对蒿妹子来说并不以为然,因为像这样一个冬夜蒿妹子已经习惯,有时候如果那凄厉的鸟叫声就在庵子不远,蒿妹子一时兴起还会跑出去追上一气。她知道这叫声大多是一些野兔黄鼠狼子冲击冻鸟的原因。如果是野兔冲撞,野鸟虽然惊叫飞腾,但叫声并不凄厉,因为野兔仅仅是冲撞。如果是黄鼠狼就不一样了,黄鼠狼不但冲撞,更会撕咬,鸟儿会发出凄惨又绝望的叫声,这叫声也最让人惊恐。
听了一会叫声,又扒出来一个熟红芋,蒿妹子也不点灯,就坐在那摸黑吞咽起来。红芋虽然煮熟了,但冷的却冰冷僵硬,蒿妹子吃了几口,肚子里却冰凉,气得骂了一句“奶奶的”。索性躺在草铺上蒙头大睡了。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快晌午,肚子把自己饿醒了。蒿妹子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听到门外有响声,正在诧异之间,猛然间一个人影钻了进来,蒿妹子回头一看,愣住了,正是一刻不停想念的叶小舟。
再看叶小舟,一天多没见,整个人好像瘦了一圈,脸上也好像失去了光泽,两眼无神,钻进庵子里呆呆的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蒿妹子,竟然像一个做错了是的孩子,这让蒿妹子看上去无比的心疼。蒿妹子低低的喊了一声“叶小舟”,就上前抱住了叶小舟,不知道说什么好,竟然问了一句:“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叶小舟傻傻的说了一句:“想你了,就回来了。”
这句话让蒿妹子心里更难受,她忙把地铺上的被子又拉开,把叶小舟按坐在地铺上,对叶小舟说:“你先坐在这歇一会,我来生火,煮几个红芋吃。”这里也实在找不到什么更好吃的东西。
“蒿妹子!”叶小舟叫住了蒿妹子,把自己随身带来的一个黄军包去了下来,当着蒿妹子的面打开,里面是用一条新毛巾包着几个雪白的杠子馍。拿开杠子馍,又有一支新牙刷一袋牙膏。最让蒿妹子稀罕的是一块香皂和一个漂亮的镜子。镜子的圆形的,有支架。一面是镜子,一面是《红灯记》里李铁梅的剧照,很是鲜艳。在蒿妹子他们村里,姑娘只有出嫁的时候,娘家陪嫁才能有这么好的东西。蒿妹子把镜子拿在手里照着自己,有对叶小舟说:“你真好。”
他们依偎着坐在了一起,蒿妹子又把香皂和牙膏拿在手里闻着,有些贪婪的说:“真好闻,真香。”又看看牙刷,好奇地问叶小舟:“你买这做什么用的?”
叶小舟说:“那是牙刷,还有牙膏,刷牙用的。以后早上起来,不仅要洗脸,还要刷牙,清洁口腔。”
蒿妹子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怪不得你们下放学生的身上的气息都那么好闻呢。这多贵呀。他们那里都没有刷牙的,我也不会呀”。
叶小舟说:“没事,我教你。”
看完了新鲜,蒿妹子将白面杠子馍拿出来,对叶小舟说,“你现在这捂一会,我把馍烤一下,还给你烤只野鸭子吃。”
“有锅吗?”叶小舟禁不住的问。
蒿妹子脆生生的答道:“没有。放心吧,难不住我。你就在这等着我。”
叶小舟龟缩在草铺上坐着,就见蒿妹子钻出草庵子一阵忙碌,进进出出好几趟,终于在外面呆了很长时间,影影绰绰,叶小舟忽然闻到一股肉香,这香味太有诱惑力了,叶小舟禁不住也钻出草庵子,只见蒿妹子在不远处,用三根棍子搭了一个三角架,上面吊了一个瓦罐,下面升着火,瓦罐正被大火烧的咕噜咕噜冒着热气,香味正是从那里飘出来的。而蒿妹子正用一根棍子扎着几个杠子馍在那里靠着,天气很冷,冰天雪地,但蒿妹子的脸却被火光烤的通红,更有一种健康的黝红,还挂着一种说不出的甜蜜。这神情让许小舟看来不由得心里一动,悄悄走了过去,从蒿妹子的身后抱住了她。蒿妹子的棉袄棉裤都被火烤的热乎乎的。大概是没有想到叶小舟会是这样,蒿妹子开始身子一颤,但随之又平静下来,不但没有躲闪,还把身子有意往叶小舟的怀里靠了靠,回头冲着叶小舟甜蜜的一笑,说了一声:“饿了吧?一会就好。”
叶小舟没有说话,只是把蒿妹子越抱越紧,几乎影响到蒿妹子的工作了,蒿妹子把两个手臂伸了伸,似乎还让叶小舟抱得更舒服,而此刻的叶小舟昨天晚上胡占奎跟他说过的一席话。
只从昨天回到农场后,胡占奎和叶小舟掉进冰窟窿又被一个农村女社员救出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几乎在一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农场。人们都争先恐后来看叶小舟,但是知青们并不是表示同情和慰问,反而大多数都在幸灾乐祸。“就你们两个也想去拾野鸭子?这下野鸭子没拾到,下水摸鱼了,怎么样?鱼摸不少吧?别忘了交食堂,让我们也尝一尝。”“我看你们两个,拾野鸭子是假,摸人家大闺女是真。摸到焦岗湖里了,碰到鲤鱼精吧?”叶小舟听到这些半真半假的调侃,没有申辩,但脸红红的转身走开了。这似乎等于默认了大家的怀疑。一位“老三届”的大哥冲着叶小舟意味深长的一笑说:“我看你是不打算回上海了。”
这话让叶小舟的心里咯噔一下子。叶小舟也没打算马上就能回去,但如果让叶小舟永远留在焦岗湖,那是万万不行的。叶小舟是上海人,也就是南方人,习惯了吃米,甚至认为米饭才能称为真正的饭,但是这里不产米。农场的土地一季子小麦一季子大豆,除此之外就是玉米和红芋。农场食堂最好的饭就是麦面杠子馍,这里人将杠子馍视为宝贝,叶小舟吃起杠子馍来必须倒一碗白开水,用茶水把馍馍往下顺,为此,不知道挨杨场长骂过多少次。但是没有办法,一吃饭,还是先把开水准备好。
晚上,胡占奎早早地就钻被窝了,叶小舟看了一小会书,表面上是看书,实际上什么也没有看进去。脑子里不住的闪现着蒿妹子的影子。回味着蒿妹子赤裸着身子委身在他 怀中的情景。蒿妹子虽然不经常洗澡,但健康的躯体,青春的年级,仍然使身体有一种天然的异性诱惑力。蒿妹子口中有一种怪怪的味道,叶小舟清楚这是蒿妹子不像城市女孩天天刷牙的结果,于是,在今天早上叶小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到农场的“代销店”中买来了牙刷牙膏,并要亲自教蒿妹子刷牙。在叶小舟也钻进被窝,打算睡在床上在回味一下自己与蒿妹子接吻的滋味时,另一张床上的胡占奎说话了,原来胡占奎并没有睡着。
“你打算怎么弄?”胡占奎瓮声瓮气的问。
叶小舟不解:“什么、怎么弄?”
胡占奎在床上翻了个身,压得木床咯吱咯吱的响:“装?你就装吧。”他翻身坐了起来:“别人不知道,我和魏友友心里清楚。你们两个光着身子睡了一夜,你别告诉我什么都没有发生吧。”
叶小舟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根。连忙说:“胡歌,你可千万不要瞎说,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胡占奎叹口气说:“我绝对不会对外瞎说,我们俩什么关系?一个寝室住几年了,要是说出去,害了你,那我还是人吗?”
叶小舟稍微有一点安心了。他也清楚胡占奎的为人,虽然大大咧咧,但很讲义气。他说替叶小舟保密,是一定不会说出去的。因为他们都明白,一旦证实知青同农村姑娘恋爱,那是基本上要在农村安家落户,也是再没有回城的希望的了。“谢谢你”。叶小舟低低的说了一句,但这也等于承认了自己与蒿妹子的关系。
过了好一会,胡占奎忽然说:“你不能太对不起人家蒿妹子了。就是蒿妹子不说话,他们家的亲戚也不会装哑巴的”。
叶小舟没有再说话,本来还在回味蒿妹子的温柔,现在竟胡占奎这么一说,忽然感到有些后怕了。承认了与蒿妹子的关系,就等于放弃回城了。而如果农场知道了自己曾和蒿妹子在焦岗湖睡了一宿,那就不是回不回城的问题了,那就是和贫下中农耍流氓,甚至是强奸,要被判刑劳教的。那样一来,就等于一辈子全完了。
胡占奎胡然又提醒说:“你要注意厂部的那个魏友友,这家伙顶不是东西。听说原来他那一批老三届的就他一个在这了,就想着立一功回城呢。”
叶小舟说:“没事。我和魏友友都是上海知青,不仅是一个区还是一个街道呢。他不至于打我的小报告吧”。因为魏友友能在厂部当文书,靠的就是打小报告上去的,农场这个二连几乎人人都知道。叶小舟虽然嘴上说那样说,可心里也直打鼓。魏友友会不会告自己的黑状,实际上叶小舟也没有把握。
胡占奎又瓮声瓮气的说一句:“你一定要小心”。马上就传出了鼾声。叶小舟喊了两声,胡占奎没有回声,叶小舟也不再喊了。
蒿妹子的野鸭子煮好了,虽然没有什么香料,但野鸭子经过瓦罐长时间的烀煮,不仅香气四溢,更肉烂已经离骨,上嘴一咬,满嘴流油。蒿妹子手脚利落的收拾好火堆,提起了瓦罐,示意叶小舟赶紧钻进庵子,然后在草铺上收拾好一小片地方,放下瓦罐,便从瓦罐中的水鸭子身上拽下一条大腿,交给叶小舟,并示意叶小舟可以吃了。叶小舟看着蒿妹子,蒿妹子的脸上挂着甜蜜的微笑,鼓着腮帮子,似乎嘴里有一个永远化不玩的蜜糖。叶小舟不禁把手里的野鸭子肉放到了蒿妹子的嘴边,对蒿妹子说:“你也吃一点吧”。
蒿妹子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说:“这野鸭子我都吃够了。你吃吧,我就喜欢看着你吃。吃完了,还喝点汤。野鸭子汤也是不错的”。
叶小舟也不再客气,三下两下,风扫残云一般,很快就把一只野鸭子吃光了,又喝了一些汤,这汤的味道确实不错,虽然里面只放了点盐,但野味总归是野味,更何况在那个缺油少菜的年代。就是蒿妹子不知道南方人你的口味,尤其是上海人不能吃辣,虽然只放了一点,还是把叶小舟辣的头脸通红,满头大汗,更是不住的大口喘息,直说:“辣死了辣死了。”惹得蒿妹子哈哈大笑。
吃光了野鸭子汤,整个草庵子里都显得暖暖的。叶小舟甩掉了棉袄,露出里面的高领毛衣,显得人更精神、干练和英俊。蒿妹子有点看呆了。叶小舟发现了,禁不住问蒿妹子:“你傻看什么?”一句话让蒿妹子有点害羞起来,脸也不由自主的绯红了。这让一身厚厚棉衣的蒿妹子显得有些妩媚。叶小舟情不自禁的拉住了蒿妹子的手,而蒿妹子也仿佛找到了可以依偎在叶小舟身边的台阶。叶小舟刚想亲蒿妹子,蒿妹子却一仰勃,主动含住了叶小舟的嘴唇,仅仅一天多没见,两个人都像干柴烈火一样,燃上就着,并不可控制。蒿妹子天不怕地不怕,视乎一切都不以为然,但叶小舟突然想起胡占奎的话语,联想到自己的处境,如果就这样和蒿妹子继续来往下去,再想回上海几乎是不可能的了。万一再出什么事情,自己和蒿妹子都会当成流氓,被处分甚至判刑劳教。想到这里身上那种激情渐渐褪去,人也变得更理智,或者说已经在没有和蒿妹子缠绵下去的精神了。
而蒿妹子的激情似乎燃烧的正旺,不仅把衣服脱去,更已经做好了叶小舟进一步缠绵的准备,但这时却感觉叶小舟的双臂正在变松,一项很不老实的的手现在也停滞不前了。更主要的是蒿妹子明显感到叶小舟下身的那东西似乎也已经低头了。蒿妹子扭动了一下身体,将棉被和大衣朝叶小舟身上拉了拉,贴近叶小舟的脸问道:“你、你怎么了?”
叶小舟转过脸去,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没、没什么。”
见叶小舟不说话,为了让叶小舟活跃起来,蒿妹子把头抵在叶小舟的胸前,吃吃笑着说:“你、你知道老婶说我们什么吗?”
“老婶?什么老婶?”叶小舟在城里好像没有听说过这种称谓。
蒿妹子顽皮的一笑:“你真笨,连老婶都不知道。”随后又大声说:“就是我老叔的老婆。嘿嘿,不过我这个老婶比我大不了几岁,更像是我老姐”。
叶小舟是懂非懂的“嗯”了一声,并随口问:“她说了什么了?”
蒿妹子又朝叶小舟的下巴前挤了挤,把声音压低了说:“老婶说,你在这里把我睡了,就是我的男人了。”
这话声音很低,蒿妹子更是挂着幸福的笑意。但在叶小舟听来却如同晴空霹雳。吓得叶小舟一时手脚冰凉,甚至嘴唇都发紫了。蒿妹子没有发现,还在兴高采烈的讲述:“听老婶说哦,你成了俺男人,俺也就是你老婆了。放心吧,俺们这里男人都喜欢打老婆,我虽然性子野,好打架,可你要打老婆,我肯定不会还手的。你身上这么白,又穿的这么俊,俺怎么会打你?你是俺男人,俺不会让你受一点点罪的。”
蒿妹子一口一个男人的叫着,让叶小舟好不尴尬,但蒿妹子却还是津津有味的叫着,眼神中闪现出对未来无限的向往。这让叶小舟有高兴但更多的是害怕。又不忍心打破蒿妹子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想了半天,忽然抱过蒿妹子说:“蒿妹子,你能先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蒿妹子脸上的幸福还在荡漾,顺口就对叶小舟说:“我还有什么事不会答应你吗?”
叶小舟一本正经的说:“就是这件事情,你一定要答应我?”
蒿妹子不敢笑了,神情也紧张起来:“什么?什么事情?”
叶小舟黯然的说:“蒿妹子,如果现在我们的事情被农场知道,我就一辈子不能回上海了。我想………..”
叶小舟还没说完,蒿妹子就抢过话头:“你是不是不想做俺男人了?不想做就算了。我不求你!”
叶小舟一听,赶忙摆手,连忙说:“不是的,不是的。我绝不会负你的,绝不回复你的。就是……….”
蒿妹子盯着叶小舟的眼睛:“那就是什么?哦对了,在俺们这,娶媳妇都要花很多的钱,要给女方买很多的衣服,盖房子,置办家具,还有四色礼,丽娘肉,你放心,所有这些俺全部都不要,反正俺大也不在,俺妈也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这些东西俺不要也没人要。俺家还有房子,修修就可以了。”
叶小舟量忙说:“我不是说这些 ,蒿妹子,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蒿妹子歪着头看着叶小舟,忽闪忽闪大眼睛说:“好吧,你说吧,我不说了。”
叶小舟平复了一下心情,对蒿妹子说:“我是说,现在我们俩的事情不能对外说。”
蒿妹子又有点急了:“怕什么?怕我老婶子知道?知道又能怎么样?她敢管我?凭什么?”
叶小舟说:“不怕你老婶子知道,我也知道你在你们家里天不怕地不怕-----------反正你们家现在也没有天地。”
“谁说的?”蒿妹子抢着说:“我爸说不定那天就回来了。再说,我们院里还有叔叔和婶婶呢。”
叶小舟接着说:“我是说现在千万别让农场知道了。现在农场里的老三届毕业生,只有我和胡司令、魏友友三个人了,说不定今年就能让我们回城,要是让农场知道我们的事情,就全完了,别说回不了伤害了,说不定还要受处分。”
蒿妹子松了一口气,不以为然的说:“不回上海就不回上海好了。你们上海有什么好的?留在我们焦岗湖,我能让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不吃鱼就吃野鸭子,你们上还有吗?”
叶小舟有些无言了,但随即又说:“上海毕竟是我的家呀,有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妹妹。黄浦江上吸口气,都有海的味道,在这里天天就是焦岗湖,连个轮船都看不到,和上海能比吗?”
蒿妹子自觉有些理亏了,晃着叶小舟的肩头说:“那我不说了,我们谁都不说,农场是不是就能让回上海了?”
看到蒿妹子那副天真的样子,叶小舟想笑,但又不忍让蒿妹子失望,只好点了点头。
蒿妹子高兴了,情不自禁的又在叶小舟的嘴唇边亲了一下,但马上又像想起什么,忽然惊叫一声说:“哎呀,那不行!”
叶小舟一怔,忙问:“又怎么啦?”
蒿妹子慌里慌张的说:“要是,要是你回上海了,不要俺了,怎么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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