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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 来自网络 

婶       婶

文 / 香山红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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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以前对我说过，婶婶刚嫁过来的时候，我才三岁，要我给娘娘让坐，我死活不肯，紧紧抱住一张矮凳子，努起小小的嘴巴，眼睛怯生生地望着初来乍到的婶婶，头像拨浪鼓一样不停地摇呀摇。这是我小时候留给婶婶的第一印象。

婶婶是农家女，婶婶长得高高瘦瘦的，十分秀气，什么活都干。大叔叔是木匠加泥水匠，所以种田种地种菜养猪养鱼等等，还有农闲时蒸酒，这些农活大多数都由婶婶来做。有一年，堂弟才二岁左右，婶婶和奶奶又要去山上割鱼草，就把堂弟独自放在家里的坐栏里，也不敢走远，就在附近的山上割草。等到婶婶和奶奶回来时，堂弟还是一个人独自在玩，不哭不闹，婶婶每次说起这件事，心里至今都觉得很内疚，总觉得那时真是狠心，说着说着眼眶就湿润了。那时侯，农村还没有人用煤气做饭，连烧煤块都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家家户户都烧柴草，上山割草通常是女人活。婶婶见我家没有女人，就经常割草给我家。就这样，在最艰难的岁月里，我和父亲就可以少割一点草，在忙里可以松一松气了。

从老家农村到圩镇，山路很长，赶集有十多余里，一走将近二个多小时。婶婶不会骑自行车，在农村不会骑自行车是很麻烦的，一有农产品要卖出去，就得自己挑过去。为了在路上有人说说话解闷，婶婶想到了我，常常叫上我一起上路，那时我还是八、九岁时候，刚上小学的事了。有一次放假，婶婶又要我跟她一起去卖黄瓜，我很乐意。小时候的我整天在农村小河里摸鱼捉虾，有时也觉得玩腻了，总想去山外面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她挑着两篓筐的新鲜黄瓜走在后面，我在前面，一路边走边说。走了一个多小时以后，从大山出来，前面就会突然豁然开朗，视野很开阔，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水稻田，再远一点就是很多房屋，远处还有工厂在冒烟，前方隐隐传来汽车隆隆开过的声音。这时，我就异常兴奋，原来山外面是一个这么有意思的地方。当我们来到圩镇时，拥挤的人群让我感到无比好奇。街道两旁站满了山里来卖东西的村民。有的卖生姜，有的卖鸡鸭鹅的，有的卖蔬菜的，有的卖水果的，还有一些卖衣服的档口基本占满了街道所有空余的地方。婶婶紧挨着卖黄瓜的菜摊子放下箩筐，我就站在一旁帮忙看着，人来人往。等到卖完黄瓜后，已经过了正午十二点了，我又渴又饿，站在一边忸怩不安了。婶婶就带我去吃午饭，半路经过一家卖仙人板的小摊档那里，我看见有好几个小朋友正在吃得津津有味，于是，不知不觉地口水直流，也很想喝上一碗。婶婶看出了我的心思，于是上前要了一碗。摊主是个老头，我看见他加了两小勺糖水。甜不甜，婶婶问我。我说，不甜。摊主又加了一勺糖水。甜不甜，婶婶又问。我还是说不甜。摊主以为我年纪小小就想贪小便宜很不耐烦地说，已经多加了糖水给你了，搅一搅！我看到婶婶霎时脸都红了，连忙向摊主道歉，不好意思，这孩子不懂。这是我第一次吃仙人板，因此什么时候都记得，还时时想起这件令人有点尴尬的事呢。

在我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父亲外出做工，我就暂时寄住在大叔叔家，跟他们一起吃住，一起劳动。婶婶从来没有骂过我，就像对待自己亲生子女一样。我家里的母鸡下了蛋，婶婶也帮我积存起来，有了几十个鸡蛋时候，就带到集市上去卖。至今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和婶婶去上街卖鸡蛋，还没放下就有人要了，卖到的钱婶婶还帮我买了一件新背心呢！

当我上了中学，堂妹能够上山割草的时候，婶婶就叫堂妹帮我家割草。有一年寒假，堂妹帮我割了整整二十多天的草。父亲见春节临近，就给堂妹剪了一个短发，准备过年了。那时我清楚地记得，堂妹已经很爱美了。当堂妹在回家的路上，有人逗她，说是剪了一个很丑的发型。堂妹就坐在泥路上嚎嚎大哭起来，路人上去劝阻，谁都不理会，足足哭了二个多小时，哭得天昏地暗呢。

到了高中，偌大的一个村子就剩下我还在上高中了，和我一起上学的同龄人，没有再上高中了，都纷纷出门打工了。婶婶笑着对我说，你算是比较幸运了，没有怎么干活。当然这只是与我的同龄人对比而言。

大学毕业了，每年回家探亲，婶婶依旧干着当年的农活，种田种地养猪养鱼蒸酒，一样都没有少。尤其是蒸酒，要烧很多柴草，现在的农村，家家户户都用煤气的时候，婶婶还要上山割草打柴。有时，天气热，为了躲避上午太阳的毒辣，一早就上山割草，直到十点多才回来，然后，早餐午饭加起来一起吃，本来一天三顿的就变为二顿。我听了之后，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告诉婶婶再忙一定要吃早餐，不然的话很容易患上胆结石胃病之类的。婶婶听了之后，微微一笑说，以前不知道有这么严重的哦。前些年，暑假农忙，婶婶的两个儿子在外打工，女儿也出嫁人了。家里的农活，只能让叔叔和婶婶两人在做。有一次，可能在田里干活时间久了，中午已过还在田里忙着收拾田禾里的事，太阳很猛，婶婶中暑了，晕厥过去了。有一次，我回去探望婶婶，婶婶很轻松地对我说，差一点见不上你了，我已经死过一回了。我先是一惊，忙问是什么回事。过了良久，我心疼地说，娘娘，不要做得太辛苦了！婶婶说，自己不做，谁给你吃的用的，儿子媳妇他们也有他们自己的生活，小儿子也该讨媳妇了，到现在还是孤单一个人。我无话可说，农村的人就是这样。

前天，我打电话给婶婶，问候一下，婶婶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直呼我的小名，而是很正经地叫我的名字，这些年都是这样，我总觉得很陌生。也许我在婶婶叔叔他们眼里，已经是大人了，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么随便了，可我还是希望婶婶叔叔他们像从前那样叫我的小名，这样，我会觉得我与故乡会更近更亲了。

2013.1.20   13时14分  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