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节的真实能一票否决

兰勇

大鱼出水了，带起片片水花。

我走过去，摇摇晃晃地抱起大鱼，然后将它丢在石板上，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它。我又将鱼抱到池塘边，开始处理鱼肉，白花花的鱼肉被切成了小碎块。架好了小锅，生起火，将鱼下锅，再放佐料，一步，两步，三步……我小心地操作着，生怕它失去那一种味道。水开始冒泡，鱼汤的香味混着冷凝雾气萦绕在鼻端，吸一口却让人想哭。

几年前，爷爷经常炖这种鱼汤……

各位，看到这儿，你知道这篇文章要干什么了吗？对，借物、借事来怀人。它的其他方面且不说，但我以为前面这两三篇文字就注定了它虚假、浮夸不真实。

可以肯定小作者没有钓过鱼。因为且不说是大鱼出水，即使是小鱼出水弄出的也不是“片片水花”，应该是“堆堆”，至少是“块块”，贪嘴的鱼儿，被铁钩穿了下颚或鳃，血流不止，虽是被一根软线拽着，却怎么也摆脱不了，即将离开自己熟悉的水，惊慌失措啊，垂死挣扎啊！动静怎么可能小呢？如果你真上手钓过鱼就不会如此无知了。

“摇摇晃晃地抱起大鱼”注意是“摇摇晃晃”，这是真实的；“然后将它丢在石板上”,这个“丢”的动作是不是太轻松了？尤其是接下来的“干脆利落”，怎么可能？！“摇摇晃晃”一词就说明此鱼不小，鱼的表层是有鳞的，是滑不留手的，且是大鱼，虽是待宰的，但岂能坐以待毙？虽是在岸上，挣扎起来，你怎么可能轻易就“解决”了它？可见这位小作者既没钓过鱼也没宰过鱼。

那他（她）炖过鱼吗？“架上了锅，生起火，将鱼下锅，再放佐料”，一气呵成，似乎很熟练，但这干脆利落是不是与后面的怀人的气氛有些不和谐？要展示自己的厨艺还是深切的怀念呢？

我还注意后文有一个“冷凝”，说明天气有点寒冷，说明杀鱼、切块就不可能是那么容易的。

这就叫细节失真。如果本是真的却写成了假的，这叫人惋惜；如果本是假的写成了假的，那就实地观察体验。因为细节决定着一篇文章的成败。

举一个正面的例子，很多人都喜欢看《人世间》这篇电视剧，我也喜欢。究其原因，细节真实。

有一个情节：水自流受骆士宾委派来向郑娟讨要楠楠。没多少文化、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郑娟先是恐慌，后来在弟弟的开导之下，又看到周秉坤的确喜欢楠楠，她坚定了自己决心，来到宾馆向水自流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干脆利落地。她起身准备离开。但由于没有用过宾馆房间的锁，她拉了两次都没能拉开，镜头闪回水自流。水自流也只瞧着，没有动作。其意这么小的事都搞不定，逞什么能？看你能坚持多久。但郑娟没有求助，她尝试着往下压，门开了，甩门而去。郑娟为什么不求助？她在表明自己的人穷志不短。导演为什么要拍这个细节？追求细节的真实也。唯有细节真实了，故事才真实，人物才真实，情感才真实。

即使科幻作品也当如此。比如《星际穿越》：很多镜头都会让你觉得自己看的是纪录片而不是科幻片。里面没有全息影像、镭射光、机械装甲，只有渺小的人类和脆弱的飞船，以及庞大陌生的星球。电影中的沙尘暴也是实拍的，团队把可降解材料磨成细粉，用巨大的鼓风机制造沙尘暴效果，这种细小颗粒打在真实物体上的感觉用电脑软件是很难模拟出来的。但缺点也很明显，拍摄完成后团队需要花大量的时间清理现场、摄影机每晚都要检修……

我来改改看：

大鱼出水了，拖泥带水、惊天动地地。

我摇摇晃晃地抱起大鱼，艰难地走向院坝。实在太滑了，唯一能把手的地方——鳍，却像刀片一样立着，锋利无比。它挣扎得太厉害了，我几次差点脱手。但不得不忍受着手掌传来的巨痛，拼命将鱼的头和尾向我身后硬搬，使之与自己身体更加贴合，从来没佩戴这样的腰带，虽不是金的，但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精疲力竭的拳王，最后几乎是和它一起跌向石板的。天啊，还得宰杀、炖煮，想喝一口鱼汤怎么这样艰难啊？我不由想起了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