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着的百鸟如何朝凤

（张红亚）

如同中国第四代电影导演“生不逢时”一样，业界领军人物、《人生》的导演吴天明的力作亦是遗作《百鸟朝凤》来得也极为“不合时宜”——竟然和“真正在票房表现上极具统治力”的好莱坞大片《美国队长3》同日上映！两天下来，结果自然不出意外地被无情的市场所无视，排片比例仅为0.2％，票房成绩仅为65万元左右，而与此同时，《美国队长3》的票房已经超过4亿！

面对窘迫，面对惨淡，面对落寞，甚至可以说是面对打击，有一个人坐不住了。

他就是《百鸟朝凤》的制片人方励。坐不住怎么办？上微博，开直播。聊该片幕后的各种不易，情到忘我处，竟然给全国观众下跪磕头，乞请看片，恳求院线老板们开恩，为《百鸟朝凤》增加排片，好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状。

虽然这种“卖惨”、“自虐”的“动了真情的无奈之举”甚或营销方式、刻意炒作并不鲜见，而且貌似“屡试不爽”，总能凑效些微，不过，就《百鸟朝凤》而言，方励的下跪能为我们的电影市场格局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什么样的思考？恐怕还没有人举槌盖棺。

同时，方励的这一跪，总能让人想起《三国演义》中的《这一拜》，《这一拜》充满了激扬、充满了壮志不已、充满了向上的力量，而方励的这一跪，却透着一丝悲凉、一丝可怜、一丝直奔下三路的丧气。

事实上，这压根就不是一部电影的错，更不是一部电影的事。

“百花齐放”的文艺春天以来，电影不过是喧嚣丛中的一枝，而且是很久没能再独秀于林的一枝，不是吗？实事求是讲，中国当下的电影市场总不让人乐观，作品大都充斥着无剧情，无演技，无内涵，徒留明星站台的狗血片。太多的电影作品不仅剧情逻辑松散，拍摄粗制滥造，主题浮夸喧噪，而且悖谬的是，这样的电影反而形成着“质量越烂票房反而越高”的吊诡态势。

何止电影，文艺百花园里，其它分枝无不乱象丛生。一曲不明所以的《江南style》便可以漫天寒潮般席卷大江南北，长时期风靡我们的每一个角落，几乎让每一个中国人迷而恋之，足以说明我们已经迷到了何种田地。

难道说，想让一首自己的音乐作品深入人心、经久不衰，也要像方励那样跪下来乞求吗？

再有，长期以来挣扎残喘在小众泥沼里的中国诗歌，谁能仅靠一个跪求，便可使之成为网络段子一样的大众化、全民化？

所以，我们即便百鸟朝凤也远远打不过一个美国队长，还有什么好奇怪的？这又岂止是时代画卷当中的一帧图景？或者换言之，凤从未曾离开，你让跪着的百鸟如何朝它飞去？

我们不缺好作品，不缺创作好作品的土壤，不缺好传承，不缺传承经典与优秀的底蕴，我们缺少的是万众同趋的主旋律、主心骨、方向和信仰。

《百鸟朝凤》这首唢呐曲原是流行于河南、山东、河北等中原地区的民间乐曲，它之所以能够广泛传播、妇孺皆知、而且常开不败、历久弥新，早已成为家家户户婚嫁迎娶、大典小庆上表达欢乐与喜庆的不二之选，无外乎它自身的深接地气，脍炙人口；无外乎它生于基层，发于民间，是不可多得的民族艺术瑰宝，更堪称中华民族音乐之林里的一只美丽凤凰。因而，每一只鸟儿才无不挺直腰杆，朝着它振翅高飞。

而电影《百鸟朝凤》讲述的也正是民间艺人为了唢呐曲《百鸟朝凤》优秀的传承、信念的坚守所发生的动人故事和真挚情感，呈现了浓郁的乡土气息和实实在在的东方色彩。正如中国文联原副主席仲呈祥所言：《百鸟朝凤》反映的是中华民族对优秀传统文化应持有的正确态度。人民日报也不吝笔墨地撰文表示，在东西方文化八面来风的现实背景下，面对形形色色的历史虚无主义思潮和东施效颦的“西化”鼓噪，《百鸟朝凤》依然葆有可贵的文化自觉和文化定力的体现，它是中国电影创作的成果。

因此，那些满荧幕毫无厘头的笑料、粗陋下作的声色、缠绵悱恻的撕扯、简单粗暴的打斗、故弄玄虚的场景等等这些都不该是电影之凤的应有之义，而无论唢呐曲还是电影，类似《百鸟朝凤》这样的中华民族优秀文化作品，才是我们填补内心深处某些空白的营养补品。

2016年5月21日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