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刺猬的命运

（张红亚）

省委党校新址工地，工人迎着冷飕飕的春风，将原本的迎春移植到别的地块。

老韩等几个年富力壮的人挥舞铁锹负责起苗，女人们将挖出来的迎春苗捋成捆，然后装车。大家有说有笑干得正起劲，忽然听到老韩喊了队长老雷一嗓子：“雷队长，给你个好东西。”同时用铁锹甩出来一个灰不溜秋的圆疙瘩，叽里咕噜滚落在老雷脚下，老雷用脚顺势一挡，我看见一个滚成圆蛋的刺球，原来是只刺猬。

刺猬在老雷脚下挣扎了几下，露出锋利但却是战栗着的爪子和惊恐的眼神，大概因为无济于事，根本挣脱不了人的踩踏，很快重新蜷缩一团，浑身尖刺支楞起来，使出它最原始、最本能、最看家的本领，一动也不动了。众人的话题很快转移并聚焦到这个小玩意身上，有人说这东西能治病，有人建议找个袋子装走，至少能卖10块钱，还有人嚷嚷着要拿回家给小孩子当玩具，就是没有人提及放它走。

看着这个可怜的小家伙，我顿起恻隐之心，决定救这刺猬一命，将其放生。为了不至于让人说我风凉话，我谎称正好有个病人需要这东西，向党校门卫讨来一个塑料袋，老雷仍是用脚，把它轻轻踢进袋子里，担心扎上口子影响刺猬呼吸，我把它放在车的后排座下，准备找个合适的机会，避开众人，将之放归自然。

因为接下来忙活别的事情，回到办公室楼下，把车放在停车场就上了楼，直到临近中午时分，再次下楼准备开车出去的时候，打开车门的一刹那，我惊呆了。那刺猬挣出塑料袋，爬到了手刹底座和驾驶座椅的夹缝里，一动不动，瞪大滚圆的小眼睛直愣愣看着我，才突然想起还有这么个小生灵，被我从几十公里外的郊区托运进城后给遗忘得一干二净！

那一刻，我的灵魂被千万根利刺扎成了千疮百孔的破筛子，过滤着我尚且残存的一丝人味儿，隐约中，这种感觉仿佛在命令我：你现在什么也不能干，干什么都没有意义，赶快将这个无辜的生命放回到它该去的地方，以此救赎自己吧。

我驱车再次去了野外，专程的。

回来的路上，哼着小曲。

2012-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