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那一抹苍凉的风景
(2011-02-11 22: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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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随笔 |
人世间那一抹苍凉的风景
(张红亚)
近段时间以来,一向健康的妻子总会偶感胸部不适,节后一开班,她独自一人就近到医院做了彩超体检,结果出来,是成年女性最常见的乳腺增生,医生建议“手术切检”。
晚上,当妻子将一纸诊断书平静地递到我手中,看到龙飞凤舞的“乳腺增生”和“手术切检”几个字,一丝隐隐地痛,悄然袭上我的心头,双眼竟然于瞬间迷蒙,我以最快的速度平息了自己的浅薄,万不可让妻子察言观色看出我的隐忧清晰地摆在脸上。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你们女人到了一定年龄之后较为普遍的小毛病,即便手术,也是属于非常小儿科的那种。
妻子嫣然。这个单纯得无以复加的人,在这个城市已经工作生活了6年仍然一个人出门就很可能迷路走失的人,此刻愈发可爱了。
可是,这一夜,我却没能睡好。
为了更为确切地验证医院的诊断,次日一早我带着妻子又到了相对权威的一家大医院做了复检,结果是“维持原判”,医生同样建议“手术切检”,让回家准备一下,明天入院。
这一刀,妻子是在劫难逃了。
望着医院川流不息密密匝匝摩肩接踵出出进进的人群,手提袋里四张X光片忽然变得沉重起来,几乎令人不堪。
初春的风,乍暖还寒。
一下子成为这人世间那一抹苍凉的风景中的组成部分,难免会生出些百感交集的况味来。
健康,顷刻之间变得愈加弥足珍贵,让人流连无限。
医院,这个悲欢离合的集散地,无时不充塞着大喜大悲大离大合的故事,以及故事中一张张或因遂愿康复而喜悦、或因无力回天而悲怆、或因喜添人丁而幸福、或因残疾缺憾而悲苦的脸,我多么想,医院是生活中最冷清的地方,最无人问津的场所。
一句被口口相传变得失了原味的话,这种时候也不听使唤地闪现脑际:“有什么都别有病,没什么都别没钱。”健康和财富一旦相提并论同日而语,拜金主义的嘴脸即刻一览无余。
一些因病故去的亲人,也在这一刻音容宛在得尤为清晰。我是个没见过爷爷和外祖父的人,他们在我来到人世之前就匆匆而去,一直到我结婚之后的第三年,我才第一次亲身经历了亲人辞世的悲痛——那个从我生命中消失的至爱,竟然是我的岳母。她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任劳任怨、淳朴善良、吃苦不喊苦、受累不嫌累的农妇,手推架子车,和她的老伴走在田间小路上,本该是一副醇美的乡间写意,没成想,岳母一句话没说完,整个人戛然倒地,再也没能说上一句话,五十三岁的人生走得是那样匆忙,那样猝不及防。岳母大人离去时,没进医院的门,没吃一片药,对儿女没有一丝一毫一分一厘的拖累,用她的仁德,给自己画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随后的岁月里,外祖母八十三岁那年,在病榻上安详地闭上了她恋恋不舍的双眼。四弟留学东瀛,在日本人开的生鱼片店里半工半读,因忍无可忍老板对自己长期以来的“支那”虐称,一气之下与其动了干戈,两败俱伤的结果导致四弟开始了异国的流亡生涯,很快精神失常,潦倒不堪,所幸同胞援助,最终得以偷渡而回,如此别样的亲人团聚日子也没能维持多久,二十八岁的四弟在看了不知多少医生、吃了不知多少药物之后,短暂的生命历程郁郁而终。九十七岁的奶奶由双耳失聪、双目失明、接下来整个人瘫绝于床之后,也撒手人寰,她和外祖母一样,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都没有怎么求医问药,属于寿终正寝“极精演先天神数”的圆寂。我的父亲,2008年伴随着天府之国那惨绝人寰的一震,被癌魔无情带走,医学专家们爱莫能助、中药西药吃遍终属枉然、亲人们的千呼万唤他再也不能听见……我生命中的这些至亲至爱们,一个一个离我而去,一次一次撞击我疼痛的心,抽打我残存的灵魂。
因为近几年来几乎不和医院打交道,突然之间和爱人一起淹没在医院里面黑压压的求医问药者之列,难免如上所述地回忆一下过往。
不胡思乱想了吧。
走出专家门诊,拉着妻子的手,不由得用了用力,走!回家吃饱喝足,明天就来住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明天一定是个灿烂的阳春!
2011-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