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空中的那一朵云
(张红亚)
秋锦云淡、天高气静的时节,小小蜱虫闹得虽欢,但抵不过被窝的捂压;小龙虾张牙舞爪着爬满餐桌和肌肉;麻疹疫苗的免费注射更可谓范围之大,规模空前;三聚氰胺的生命之顽强令天地鬼神纷纷蒙羞;黄海里,高挂星条旗的航母明武扬威炫耀着人类高精尖的文明,钓鱼岛上,一部分人正理直气壮地铐掠着另一部分人。
我沉浸在和谐的秋风中,仰望几多淡蓝色天幕下闲云野鹤般飘逸悠忽的白云,徒地就想起一个人,鲁迅。
想起这个人,曾经刻骨的痛彻之感竟然变得飘忽而飘渺,才发现原来他已经渐行渐远,以致模糊不清,慢慢从高瞻如炬的视线中消逝而去,恍如他的文字之于逐年瘦身的教科书;本不算高大勇武的躯体在风云变幻的当下渐渐没了分量,亦好像他临终时的自己,鸡肋般只剩皮骨,失了血肉。
那曾经神圣的神坛,似乎已没有了牌位,像风腐的荒漠,空空如也。
匕首投枪已无用武之地,该是束之高阁的时候了吧。闰土、阿Q、孔乙己们彻底绝迹,假洋鬼子、华小栓、狂人和“乏走狗”们也已经是纯粹到赤裸裸的神经病,这些和时代极不合拍的变态遗老遗少们不明事理,咿咿呀呀,所以,统统边去。
学堂里茁壮的花朵不再需要鲁迅的粪土,不能再让其误人子弟,贻害希望。
即便有人说,“孔乙己”们复活着,“假洋鬼子”们复活着,“乏走狗”们复活着,那也早已经是进化了的,变性了的,和秉性难易的鲁迅无干。赞歌缭绕、脂粉横行、麻药当道的时候,一天云海,是断容不下鲁迅这朵乌云的。正如陈丹青先生讲的“假如鲁迅精神指的是怀疑、批评和抗争,那么,这种精神不但丝毫没有被继承,而且被空前成功地铲除了。我不主张继承这种精神,因为谁也继承不了、继承不起,除非你有两条以上性命,或者,除非你是鲁迅同时代的人。最稳妥的办法是取鲁迅精神的反面:沉默、归顺、奴化,以至奴化得珠圆玉润”。
有人曾说,文化的终极目的,是人格。这话放在此时咀嚼,味竟与蜡无二,鸟俯四肢躯干,居然也是无关痛痒。鲁迅纸上谈兵之流毒,除了严重落伍、不能适应时代,像超级病菌一样戕害生灵,污染环境,甚至混淆视听而外,已经一无是处。
一朵云,或灰浑,或瑰丽,决定于鼓吹它的风。风把它吹来,也是风把它吹去,其中过程,或短或长,或风起云涌,或风轻云淡,或被风吹得无影无踪,或被雨一点一点汲干,生生灭灭,没有任何一朵能逃脱如此定数。
那朵叫鲁迅的云,在这个多事之秋的天空,淡淡的,渐渐的,走远了。
他和刘和珍君一样,是不愿意苟活的吗?
所以,我只能借他说的一句话,来结束这次无谓的文字之旅: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在天之灵”,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201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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