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枪打了一百环

   赵福君

我在20世纪60年代念初中时，语文课本里有一篇茅盾先生写的《白杨礼赞》，文中写道：“绿的呢，是人类劳力战胜自然的成果，是麦田，和风吹送，翻起了一轮一轮的绿波——这时你会真心佩服昔人所造的两个字‘麦浪’，若不是妙手偶得，便确是经过锤炼的语言的精华。”我当时读到这里时，心想昔人所造的“麦浪”这个词，确实精彩，形象，风吹麦田，摇起无边无际的波浪。这时我回想起小学作文时，我也造了一个词：眼帘。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看到或者听到这个词。我清楚记得，是写我走进教室，挂在黑板上方的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画像，首先闪进我的眼帘。当时觉得自己造的这个词很好，心里美滋滋的。后来随着阅读的增多，才知道原来就有这个词，只是我没有看到而已。原来不是我第一发明的；可是在没有知道这个词时，自己造出来，心里还是很得意的。

   得意的事，我回想起来，还真有一些。我首先想起的就是，我曾经十枪打了一百环！

   当时，我不仅感到高兴，得意，更感到不可思议，奇了怪了。我在那之前，从来没有受过射击训练，甚至都没有摸过枪。你说奇怪不奇怪？

    仔细想想，那大约是在2001年或者2002年的元旦前后，我那时是铁岭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系老师。学校组织新年活动，号召大家都参加，辞旧迎新吗。中文系主任郑丽娜看我没有什么唱歌跳舞吹打弹拉等等方面的活动可以参加，就撺掇我和她一起去打枪。我便和郑主任去了射击场。我清楚地记得，射击比赛的主持人兼记分员是韩大慧女士。

轮到我们中文系人员上场了。郑丽娜主任让我先打，我说我从来没有打过枪，你先打吧。她说，你是男的，你先打。我说，女士优先嘛！你先打。她说，还是你先打，你先打，连说带推就把我弄上场了。韩大慧说，赵福君老师，每人打十枪，现在开始。我端起平生第一次拿到的步枪，左手端在前边，右手在后边搭着“扳机”，闭上右眼，眯起左眼，试着瞄准。觉得三点成一线了，就屏住气轻轻勾动扳机，啪的一声响，靶子那边的人大喊：十环！我非常高兴，心里一闪：开门红，旗开得胜。接着，我端着步枪，看三点成一线了就一勾，看三点成一线了就一勾……啪、啪、啪、啪……又连续打了九枪，每枪打完，靶子那边人大喊一声“十环！”  十枪都打完了，场地立刻响起激越高昂的庆贺乐曲。韩大慧激动地喊道：一百环！一百环！赵福君老师真是神枪手！神枪手！

郑丽娜主任更是高兴加激动，因为我为中文系新年活动增加分数了。轮到她上场了，她看我打了一百环，就让我替她打。我还没有表示行不行呢，主持人韩大慧大声说，用赵老师替打不行。郑主任说，怎么不行，别的系不也有人替吗？韩大慧说，不行，就是不行！赵老师一打一百环，那都成你们中文系的了……说什么也不行，非得让郑主任自己打。郑主任只好自己打。

一百环的奖品是一床大被罩，彩色的，装在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我拿着乐呵呵地往回走。半路上碰到封晓慧、刘英等几个女老师，她们说得了什么奖品哪？我得意洋洋地说，大被罩！她们说：那很贵呀！比毛巾、香皂、牙刷强多啦！我说，那是了！她们说，看把你美得！你把大被罩给谁呀？我没加思索就说，谁美就给谁呗。我话音还没落，刘英一把从我手里抢过被罩就跑，飞快地跑，一边跑一边哈哈哈哈地乐。

我站在原地傻眼了。气不是，乐不是。封晓慧她们哈哈哈大笑，边笑边走，不知是她们谁还扔过来一句话——打个兔子，没等到家就叫狗叼去了……哈哈哈哈……

后来，当时任学校副书记、主管工会工作的李东元同志听到我十枪打了一百环，在有不少人的一个场合（好像是组织老师们献血），大声对我说，赵福君老师十枪打了一百环，可惜了！可惜了！大家一愣，我也愣了——头脑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李书记大喘了一口气，才慢慢地说，打错地方了！要是在奥运会，不又给中国增加一块金牌！可惜了!可惜了！大家纷纷说，可不是咋地……

这事过去许多年了，我也在有的场合说了几回。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感到奇怪，不可思议。哪有从来没有打过枪，没有经过射击训练，拿起枪来就硬生生地打了一百环！我有时自己都不敢相信。我想，当时没有在射击现场的人，或者后来听我自己说这事的人，可能都不会相信，反而嘴上不说但是在心里也许会说我“吹牛吧！”“乱忽悠吧！”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写出来吧，趁着一些当事人还健在（如韩大慧刘英封晓慧仍在铁岭师专，李东元后转铁岭教师进修学院，郑丽娜转渤海大学中文系），把它写出来公开，一表奇迹确实是真有真实存在，二也免得别人说我自己私下吹牛撒谎胡编乱造……

——《奇迹与奇效》（赵福君）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