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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义华 邹惟山:康白情新诗导读

(2009-01-27 14:16:07)
标签:

杂谈

康白情早期新诗10

 

雪后

 

雪后北河沿的晚上,没有轧轧的车声,呖呖的歌声,哑哑的鸟声,……

  也没有第二个人在那里走路

雪压的石桥,雪铺的河面,雪花零乱的河沿,……

  一片莹光,——衬出那黑影迷离的两行稀树。

远天接地,弥望模糊。

隔岸长垣如带,露出了垣外遮不尽的林梢;更缀上断断续续的残灯,——看到灯穷,知是长垣尽处。

兀的不是一幅画图!

 

人在画中行,

  还把格呀格的脚声,偷闲暗数,——一步!……两步!……三步!……

怎么,好像不是走在这里样呢?

  溜来欲滑,踩去还酥,——

  记取绒绒春早江南路。

忽见有淡淡的影儿,

  才知道中天月色如许。

 

         (原载191931日《新潮》第13号)

 

窗外

 

窗外的闲月,

  紧恋着窗内蜜也似的相思。

相思都恼了,

  她还涎着脸儿在墙上相窥。

 

回头月也恼了,

一抽身儿就没了。

月倒没了;

  相思倒觉得舍不得了。

 

             (原载191941日《新潮》第14期)

 

送客黄浦

 

送客黄浦,

我们都攀着缆——风吹着我们的衣裳——

站在没遮拦的船楼边上。

黑沉沉的夜色,

迷离了山光水晕,就星火也难辨白。

谁放浮灯?——仿佛是一叶轻舟?

却怎么不闻桡响?

今夜的黄浦;

明日的九江。

船啊,我知道你不问前途,

尽直奔向那逆流的方向!

这中间充满了别意,

但我们只是初次相见。

 

送客黄浦,

我们都攀着缆——风吹着我们的衣裳——

站在没遮拦的船楼边上。

看看凉月丽空,

才显出淡妆的世界。

我想世界上只有光,

只有花,

只有爱!

我们都谈着——

谈到日本二十年来的戏剧,

也谈到“日本的光,的花,的爱”的须磨子。

我们都相互的看着,

只是寿昌有所思,

他不曾看着我,

也不曾看着别的那一个。

这中间充满了别意。

但我们只是初次相见。

 

送客黄浦,

我们都攀着缆——风吹着我们的衣裳——

站在没遮拦的船楼边上。

四围的人籁都寂了,

只有她缠绵的孤月,

尽照着那碧澄澄的风波,

碰着船毗里绷垅的乱响。

我知道人的素心,

水的素心,

月的素心——一样。

我愿水送客行,

月伴我们归去!

这中间充满了别意。

但我们只是初次相见。

 

         (原载19198月《少年中国》第12期)

 

日观峰看浴日

 

东望东海,

鲤鱼斑的黑云里,

横拖着要白不白的青光一带。

中悬着一颗明珠儿,

凭空荡漾,

曲折横斜的来往。

这不要是青岛么?

海上的鱼么?

火车上的灯?汽船上的灯?还是谁放的孔明灯么?

升了,升了,

明珠儿也不见了。

山下却现出了村灯——一点——二点——三点。

夜还只到一半么?

这分明是冷清清的晨风,

分明是呼呼呼的吹着,

分明是带来的几句鸡声,

日怎么还不浮出来哟!

 

要白不白的青光成了藕色了。

成了茄色了。

红了——赤了——胭脂了。

鲤鱼般的黑云,

都染成了一片片的紫金甲了。

星星都不知道那里去了;

却展开了大大的一张碧玉。

远远的淡淡的几颗平峰,

料必是那海陆的交界。

记得村灯明处,

倒不是几点村灯,是几条小河的曲处。

湿津津的小河,

随着坦着的小河,

蜿蜒的白光——红光,

仿佛是刚遇了几根蜗牛经过。

山呀,石呀,松呀,

只迷迷濛濛的抹着这莽苍的密处。

 

哦,——一个峰边的两滴流晶,红得要燃起来了!

他们都火熠熠的只管汹涌。

他们仿佛等着什么似的只粘着不动。

他们待了一会儿没有什么也就隐过去了。

他们再等也怕不再来了。

哦,来了!

这边浮起来了!

一线——半边——大半边。

一个凸凹不定的赤晶盘儿只在一块青白青白的空中乱闪。

四围仿佛有些什么在波动。

扁呀,圆呀,动荡呀,……

总没有片刻的停住;

总活泼泼的应着一个活泼泼的人生;

总把他那些收不住了的奇光,

琐琐碎碎的散在这些山的,石的,松的上面。

 

        (原载191911月《少年中国》第13期)

 

疑问

燕子,

回来了?

你还是去年的那一个么?

花瓣儿在潭里;

人在镜里;

他在我的心里。

只愁我在不在他的心里?

滴滴琴泉,

听听他滴的是什么调子?

这么黄的菜花!

这么快活的蝴蝶!

却为什么人总这么——说不出。

绿油油的韭畦中,

锄着几个蓝褂儿的庄稼汉。

知道他们是否也有了这些个疑问?

 

          (原载19202月《少年中国》第18期)

 

和平的春里

 

遍江北底野色都绿了。

柳也绿了。

麦子也绿了。

细草也绿了。

水也绿了。

鸭尾巴也绿了。

茅屋盖上也绿了。

穷的饿眼儿也绿了。

和平的春里远燃着几团野火。

 

(上海亚东图书馆1922年版《草儿》)

 

妇人

 

妇人骑一匹黑驴儿,

男子拿一要柳条儿,

远傍着一个破窑边的路上走。

小麦都种完了,

驴儿也犁苦了,

大家往外婆家里去玩玩罢。

驴儿在前,

男子在后。

 

驴背上还横着些篾片儿,

篾片儿上又腰着些绳子。

他们俩的面上都皱着些笑纹。

春风吹了些细语到他们的耳朵来,

又从他们的口里吹了去了。

 

前面一条小溪,

驴儿不过去了。

他们都望着笑了一笑。

好,驴儿不骑了;

柳条儿不要了;

男子的鞋儿脱了;

妇人在男子的背上了;

驴儿在妇人的手里了。

男子在前,

驴儿在后。

 

(原载19205月《少年中国》第111期)

 

斜阳

 

斜阳从老柏树里透下来

压在中央公园背后底红墙上。

墙下底野花也被晚风吹颤了。

他们点上阳光,

更紫金得可爱了。

绿叶子边底缝里

尽填着花花路路的胭脂色。

哦,你浓艳的胭脂色,

我直要和你亲嘴了!

 

(上海亚东图书馆1922年版《草儿》)

 

别少年中国

 

黄浦江呀!

你的水流得好急呵!

慢流一点儿不好么?

我要回看我的少年中国呵!

 

黄浦江呀!

你不还是六月八日的黄浦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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