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素的鸡脚稗

                           ——序《向阳江散文作品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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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智红

    在怒江大峡谷的深处或更深处，在遥远而偏僻的贡山腹地，生长着一种非常特别的作物，叫鸡脚稗。

    我不知道这种穗头像张开的鸡脚一样的作物，到底应该归属于庄稼还是野草？我唯一知道的是这种奇特的作物，只有怒江峡谷所独有，只有贡山那些陡峭的坡地深邃的沟壑所独有。我唯一知道的是这种叫鸡脚稗的作物，能够酿煮出世界上最醇厚最有渗透力的美酒。我唯一知道的是这是一种健康向上的作物，有着极其旺盛的生命活力，朴素、平实、简练。它饱满的籽粒，常常会在九月的阳光下，闪烁着一种高贵的光泽，像粉碎过的金子一般灿烂。

    从萌芽到分蘖，从扬花到灌浆，再从饱满到成熟，对于鸡脚稗来说，是一个短暂却又充满变化的过程。在整个过程中，鸡脚稗始终保持着一种纯粹的朴素，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它拒绝张扬，不事喧哗，卑微而又仁义，具有着泥土般的谦逊。

    傈僳族作家向阳江的散文作品，在很大程度上，就是鸡脚稗的另一种显化，另一种传承，另一种凸现和表达。

    出生于怒江大峡谷深处的向阳江，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傈僳族本土作者。当我第一次阅读他的作品时，便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鸡脚稗，联想到这种在他故乡陡峭的坡地与深邃的峡谷中，年复一年地生长与芳香的鸡脚稗。我一直在作着这样的猜测：向阳江与那些朴素的鸡脚稗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譬如一种类似于血缘，类似于生命本体意识的东西。因为在向阳江的众多作品中，始终萦回和荡漾着一种非常朴素的，饱满而又诚实的生命理念。他热爱峡谷，他眷恋故土，他像一棵不事喧哗的鸡脚稗，总在默默地积蓄和消耗着自己的生命，奉献着自己的果实和芳香，挥洒着自己诚实而卑微的声响。当我们深深地理解了他为了峡谷之外的世界也能够倾听到他心灵的歌唱，不得不放弃驾轻就熟的母语而操起一种完全陌生的语言方式，来进行表达进行书写的时候，我们就一定会原谅他文字处理方面的欠缺和语言结构上的松散。我们没有理由去苛责向阳江以一个本分的傈僳族人的厚道与诚实，坦然地向我们奉献出的这些朴素的作品。我们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以同样坦诚的阅读态度，将自己完整地融入到他的文字当中，耐心地去体会，去感受，去认知他的“精神世界”。

    怒江是一条伟大的河流，但它的呼啸，它的喧哗，它充满爆发力的躁动，却被巍峨的群山和深邃的峡谷深深隐藏。几千年来，怒江所面临的一个首要问题就是突破，突破群山的重围，突破峡谷的禁锢。生活在怒江峡谷深处的向阳江，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突破。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向阳江也便由一棵鸡脚稗蜕变成了一棵伟岸的大青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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