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灵雨
文/谢旭国
闲游普救寺,途经丁香谷。
适逢其季,丁香花也开了。一簇一簇的花眼朦胧迷离着,在山谷的风中摇曳着忘我的万种风情。一簇花,一缕香;一个回旋,四面空荡,空灵悠远地漫延到百仞千旋的山巅。山巅之上,与天接壤。不由得让人有花香随风至,送我到天宇的试想。
大天之下,遥遥所思。
那只矫健的山鹰从山顶飘然掠下,蓦然徊旋,扶摇而上,骄傲的鸣声激起山谷金石般的回响。
这不能惊碎我悠游的脚步。
在丁香丛中步步徜徉,在阳光和煦的光环里陶醉于梦境般的碎碎点点,不愿醒来:前世是诗人,吟啸山谷中。柴扉桃花面,玉壶把春风。
水天云下,芒鞋竹杖且徐行。
山上缓缓敲起,召唤我的暮鼓晨钟。
渐行渐至,嵯峨的山势上普救寺巍然高耸,在阳光下金芒顿射。梵音从寺庙里和缓地波及到每个生命里的根质,折射出一个拈花微笑的伟岸佛陀。
生命都在静静地聆听,瞬间物我两忘。无从解释的咒语无由地通彻到内心里掩盖逾久的大善、大悟、大慈悲。
名可以摒除,利可以抛弃,凡人者如我,又怎能遗忘生命中熙熙攘攘的过往?浮躁由此而来,烦恼终是心生。
不虚此行,在自然的空灵中陶熏,在佛光的紫霞中超渡。心和灵魂,静默着前所未有的通透和信仰。有了信仰心便虔诚,虔诚使朝圣的石级不再陡峭。
进入寺庙,便进入圣境。一隅竹林飒飒,青竹清韵更清心;大殿里帷帐、青灯、巨佛,肃穆庄重,造设了一个佛教世界的空灵和玄奇。
庭前青烟袅袅,环绕着那只万世轻摇的经桶。闭眼神思:我或许曾是摇晃着经桶喃喃默颂的沙弥,乞求的却是今生身披一袭凡俗的看客。方门之外,我熟悉你,你认识我。而我只能在精神上皈依,却不是因为三千烦恼丝的颓然落地的怅惘。尘俗未了,香火的戒疤点不透万丈红尘的悸动;羁旅孤客,奈何剃度刀锋?
心藏慧根,无谓方内方外;心中有佛,彼岸便会花开。
慈航普渡,几人痴迷几人顽?
会心而笑,唱和着莺莺塔上摇动的风铃。
普救寺往高,耸立的莺莺塔,俯视着空冥的山谷。大殿堂庑与莺莺塔之间,有一座八角“鸣蛙亭”,亭下墩放一块鼓石,敲击之后,静谧的山谷便会传出“呱呱”的回声。数千年来山谷里松涛历变,而蛙声鸣处,依然年青。
造物夺奇,灵异石生。只是那只深藏山腹的神蛙,在没有游人敲击的时候,是怎样听凭千年的时光缓缓地流淌?
相忘于江湖,固守一份寂寞,静则无声至忘我,唱则声闻于九天,无欲无求,当是一种浑然天成的大境界。
这就是所谓的不朽吧?天然的近乎于永恒。
青灯黄卷的寺庙有一个西厢别院,在这个不起眼的院落里,一千多年前上演了一阙关于爱情的传奇故事。那情那景,元代王实甫在《西厢记》里已经表述得栩栩如生,红娘牵线、张生戏莺莺的故事在民间已耳熟能详。这不赘述。而莺莺塔与普救寺两座有本质区别的建筑却能相互依存千年,不由得耐人寻味。
一个是宣扬清心寡欲的教义之所;一个是弘扬爱情至上的典范之地,究竟是如何求同存异到今天的相互依扶相得益彰?我曾问古佛,佛笑而不答;转问莺莺塔,莺莺塔沉默不说话。
漫游寻迹,不得所终。
告别了莺莺曾居住过的“梨花深苑”,我惆怅而去。这里一切都沉淀成为历史,成为圣境,成为我百思不解的悬疑。
俯看远处,三两游人敲响了鸣蛙石,“呱呱”的回声激荡着空旷的山谷。飞鸟顿起,沉静的大山仿佛灌注了鲜活的激情,脉动的声音此起彼伏。
生命需要激活,自然界也如此?蛙鸣,山谷,两个不相干的东西却因一个偶然的契机而变得生机勃勃,不再寂寞。
人亦如此。不由得想起《西厢记》那句广为流传的话来: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两情相悦终成眷属,这是人性的大慈悲。推而释之,这岂不是我佛普降人间的甘霖?
悬疑涣然冰释。
莺莺塔下,寺庙里响起袅袅的梵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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