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全集》中与吕氏有关的诗文
(之二)
次韵吕梁仲屯田
雨叶风花日夜稀,一杯相属竟何时。
空虚岂敢酬琼玉,枯朽犹能出菌芝。
门外吕梁从迅急,胸中云梦自逶迟。
待君笔力追灵运,莫负南台九日期。
答吕梁仲屯田
乱山合沓围彭门,官居独在悬水村(吕梁地名)。
居民萧条杂麋鹿,小市冷落无鸡豚。
黄河西来初不觉,但讶清泗流奔浑。
夜闻沙岸鸣瓮盎,晓看雪浪浮鹏鲲。
吕梁自古喉吻地,万顷一抹何由吞。
坐观入市卷闾井,吏民走尽余王尊。
计穷路断欲安适,吟诗破屋愁鸢蹲。
岁寒霜重水归壑,但见屋瓦留沙痕。
入城相对如梦寐,我亦仅免为鱼鼋。
旋呼歌舞杂诙笑,不惜饮空瓶盆。
念君官舍冰雪冷,新诗美酒聊相温。
人生如寄何不乐,任使绛蜡烧黄昏。
宜房未筑淮泗满,故道堙灭疮痍存。
明年劳苦应更甚。我当畚锸先鲸髡。
付君万指伐顽石,千锤雷动苍山根。
高城如铁洪口决,谈笑却扫看崩奔。
农夫掉臂免狼顾,秋谷布野如云屯。
还须更置软脚酒,为君击鼓行金樽。
送吕昌朝知嘉州
不羡三刀梦蜀都,聊将八咏继东吴。
卧看古佛凌云阁,敕赐诗人明月湖。
得句会应缘竹鹤,思归宁复为莼鲈。
横空好在修眉色,头白犹堪乞左符。
吕与叔学士挽词
言中谋猷行中经,关西人物数清英。
欲过叔度留终日,未识鲁山空此生。
论议雕零三益友,功名分付二难兄。
老来尚有忧时叹,此涕无从何处倾。
送吕行甫司门之河阳
结交不在久,倾盖如平生。
识子今几日,送别亦有情。
子生公相家,高义久峥嵘。
天才既超诣,世故亦屡更。
譬如追风骥,岂免羁与缨。
念我山中人,久与麋鹿并。
误出挂世网,举动俗所惊。
归田虽未果,已觉去就轻。
河阳岂云远,出处恐异程。
便当从此别,有酒无徒倾。
贺吕副枢启
伏审近膺告命,入总枢机。中外耸观,朝廷增重。伏惟庆慰。窃以古之为国,权在用人。德厚者,辅其才而名益隆;望重者,无所为而人自服。是以淮南叛国,先止谋于长孺,汾阳元老,尚改观于公权。樽俎可以折冲,藜藿为之不采。哀此风流之莫继,久矣寂寥而无闻。天亦厌于凡才,上复思于旧德。恭惟枢密侍郎,性资仁义,世济忠嘉。岂惟清节以镇浮,固已直言而中病。出领数郡,若将终身。小人谓之失时,君子意其复用。迨兹显拜,夫岂偶然。然而荷三朝两世之恩,当《春秋》贤者之责。推之不去,凛乎其难。进伯玉而退子瑕,人皆望于门下;烹桑羊而斩樊哙,公无愧于古人。莫若尽行畴昔之言,庶几大慰天下之望。轼登门最旧,称庆无缘。踊跃之怀,实倍伦等。
谢吕学士启
文学之选,人才所难。迩无世禄之嫌,远绝茅衡之弃。矧此国家养贤之地,岂为儒者窃禄之私。某官学古入官,修身以道。志本为己,行浮于名。直谅多闻,固可追于益友;文吏足用,曾不愧于古人。果膺选抡,益登清要。未遑驰问,先辱惠音。
上吕仆射论浙西灾伤书
轼顿首,上书门下仆射相公阁下。轼近上章,论浙西淫雨飓风之灾。伏蒙恩旨,使与监司诸人议所以为来岁之备者。谨已条上二事。轼才术浅短,御灾无策,但知叫号朝廷,乞宽减额米,截赐上供。言狂计拙,死罪!死罪!
然三吴风俗,自古浮薄,而钱塘为甚。虽室宇华好,被服粲然,而家无宿舂之储者,盖十室而九。自经熙宁饥疫之灾,与新法聚敛之害,平时富民残破略尽,家家有市易之欠,人人有盐酒之债,田宅在官,房廊倾倒,商贾不行,市井萧然。譬如衰羸久病之人,平时仅自支持,更遭风寒暑湿之变,便自委顿。仁人君子,当意外将护,未可以壮夫常理期也。今年,钱塘卖常平米十八万石,得米者皆叩头诵佛云:“官家将十八万石米,于乌鸢狐狸口中,夺出数十万人,此恩不可忘也。”夫以区区战国公子,尚知焚券市义,今以十八万石米易钱九万九千缗,而能活数十万人,此岂下策也哉!窃惟仁圣在上,辅以贤哲,一闻此言,理无不行。但恐世俗谄薄成风,揣所乐闻与所忌讳,不以仁人君子期左右,争言无灾,或言有灾而不甚,积众口之验,以惑聪明,此轼之所私忧过虑也。八月之末,秀州数千人诉风灾,吏以为法有诉水旱而无诉风灾,拒闭不纳。老幼相腾践死者十一人,方按其事。由此言之,吏不喜言灾者,盖十人而九,不可不察也。
轼既条上二事,且以关白漕、宪两司,官吏皆来见轼,曰:“此固当今之至计也,然恐朝廷疑公为漕司地,奈何?”轼曰:“吾为数十万人性命言也,岂恤此小小悔吝哉?”去年秋冬,诸郡闭粜,商贾不行。轼既劾奏通之,又举行灾伤法,约束本路,不得收五谷力胜钱。三郡米大至,施及浙东。而漕司官吏,缘此愠怒,几不见容。文符往来,僚吏恐悚,以轼之私意,其不为漕司地也审矣。力胜之免,去岁已有成法,然今岁未敢举行者,实恐再忤漕司,怨咎愈深。此则轼之疲懦畏人,不免小有回屈之罪也。伏望相公一言,检举成法,自朝廷行下,使五谷通流,公私皆济,上以
明君相之恩,下以安孤危之迹,不胜幸甚。去岁朝旨,免力胜钱,止于四月。浙中无麦,须七月初间见新谷,故自五月以来,米价复增。轼亦曾奏乞展限至六月,终不报。今者若蒙施行,则乞以六月为限。去岁恩旨,宽减上供额米三分之一,而户部必欲得见钱,浙中遂有钱荒之忧。轼奏乞以钱和买银绢上供,三请而后可。今者若蒙施行,即乞一时行下。
轼窃度事势,若不且用愚计,来岁恐有流殍盗贼之忧。或以其狂浅过计,事难施用,即乞别除一小郡,仍选才术有余可以坐消灾者,使任一路之责。幸甚!幸甚!干冒台重,伏纸栗战。不宣。
扬州上吕相书(或题作扬州上吕相公论税务书)
轼再拜。伏蒙手书,见谓勇于为义,不当在外。奖饰过分,悚息之至。轼窃谓士在用不用,不在内外也。自揣所宜,在外,不惟身安耳静,至于束吏养民,亦粗似所便。又不自量,每有所建请,蒙相公主张施行,使轼常在外为朝廷采摭四方利病,而相公择其可行者行之,岂非学道者平生之至愿也哉!顷者所论积欠,蒙示谕已有定议,此殆一洗天下疮也。近复建言纲运折欠利害,乞申明《编敕》,严赐约束行下,而罢真、扬、楚、泗转般仓斗子仓法,必已关览。此事若行,不过岁失淮南商税万缗,而数年之后,所得必却过之。但纲梢饱暖,馈运办集,必无三十万石之欠,而能使六路运卒,保完背颊,使臣人员千百人,保完身计,此岂小事乎?其余纲运弊害,小小枝叶,亦不住讲求,续上其事。又轼自入淮南界,闻二三年来,诸郡税务刻急日甚,行路咨怨,商贾几于不行。有税物者既无脱遗,其无税物及虽有不多者,皆不与点检,但多喝税钱,商旅不肯认纳,则苛留十日半月。人船既众,赀用坐竭,则所喝唯命。州郡转运司皆力主,此辈无所告诉。窃闻东南物货,全不通行,京师坐致枯涸。若不及相公在位,救解此患,恐遂滋长,至于不可救矣。只如扬州税额,已增不亏,而数小吏为虐不已。原其情,盖为有条许酒税监官分请增剩赏钱。此元丰中一小人建议,羞污士风,莫此为甚。如酒务行此法,虽士人所耻,犹无大害。若税务行之,则既增之外,刻剥不已,行路被其虐矣。轼旦夕欲上此奏,乞罢之。亦望相公留念。轼已买田阳羡,归计已成。纷纷多言,深可悯笑。但贪及相公在位,求治绳墨之外,故时效区区,庶小有益于世耳。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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