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冯宝哲
冯宝哲
回眸历史(十七)吴三桂血洗蒲城县
吴三桂(1612—1678),字长伯,一字月所,明朝辽东人,祖籍江南高邮(今江苏省高邮市),锦州总兵吴襄之子。明崇祯时为辽东总兵,封平西伯,镇守山海关。崇祯皇帝登基,开武科取士,夺得武科举人。不久,又以父荫为都督指挥。崇祯十七年(1644年)降清,并引清兵入关。在山海关大战中大败李自成,六月,师出山东,平定李自成余部,九月,又从英王阿济格西征李自成。顺治二年(1645年)八月,在李自成主力基本被消灭之后,出镇锦州,封平西王。顺治六年(1649年)山西和陕甘爆发反清浪潮,奉命入关与八旗将领李国翰同镇汉中,剿杀西北地区的抗清义军余部。在此期间,为了表示对清朝的忠诚,不但对农民军残部进行残酷的镇压,动辄屠城,而且,对一些起兵抗清的朱明后裔,也惨无人道地斩尽杀绝。顺治八年(1651年),清政府又命吴三桂和李国翰一起率军入川,攻打张献忠义军余部。先后平定重庆、成都等两川重镇。顺治十四年(1657年),以平西大将军职,南征云贵,攻打南明最后一个政权桂王永历。顺治十六年(1659年),镇守云南,引兵入缅甸,迫缅甸王交出南明永历帝。康熙元年(1662年),杀永历帝于昆明。同年,晋封为平西亲王,与福建靖南王耿精忠、广东平南王尚可喜并称三藩。康熙十二年(1673年),朝廷下令撤藩。吴三桂自称周王、总统天下水陆大元帅、兴明讨虏大将军,发布檄文,史称“三藩之乱”。康熙十七年(1678年),吴三桂在衡州(今衡阳市)登基为皇帝,国号大周,建都衡阳。建元昭武,同年秋在衡阳病逝。其孙吴世璠支撑了三年之后被清军攻破昆明,三藩之乱遂告结束。
在吴三桂这起伏跌宕的一生中,曾经指挥手下兵马做了一件人神共愤的事就是血洗陕西蒲城县。据康熙五年的《蒲城县志》记载,“大兵围城,固守不下,四月初五日攻破,遂屠之,杀戮万余人,匕筋无遗”。说明了吴三桂确实双手沾满了蒲城人民的鲜血,入城后杀了一万多人,抢光了所有东西。
吴三桂血洗蒲城,是继他在引清兵入关并且镇压摧毁李自成义军之后的又一滔天罪行。当时,天下初定,清顺治6岁登基,年纪尚幼,顺治六年(1649年)在清入关的诸役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的铁帽子王多铎去世。加之摄政王多尔衮染病在床,捉襟见肘。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全国到处发生反清复明的起义事件。原明朝降清的大同总兵姜瓖因不堪英亲王阿济格的凌辱和清朝摄政王多尔衮的猜忌,以大同为根据地举兵反清,史称姜瓖大同反正。得到了大同周围十一个城市地区故明降清的军事将领响应,他们纷纷举兵,打起了反清复明的旗号。陕甘地区的反清势力也趁机揭竿而起,延安营参将王永强得到消息,也顺势宣布叛清。王永强原为边民起义军,后被招为明将,兵败降李闯,再败降清,仍授为延安营参将。降清后,日子并不好过。更让他气愤的是他的杀母仇人王正志于顺治五年八月出任延绥巡抚,竟成了他的顶头上司。两人本系同乡,都曾为边民起义军,因争军功招致不和。后,王正志杀害了王永强的母亲。听闻大同总兵姜瓖起事,王永强率部响应,杀向仇人的驻地榆林,杀死王正志。其弟王永镇也起兵杀死了延安知府宋从心。豪强高有才与王永强相互呼应,在神木揭竿,两股力量合在一起,一时间,陕北一带遍地烽火。王永强率部攻下延安后,一路南下,所到之处,旗开得胜,重创清军。接连攻下19个州县,清地方官员或杀或囚或降。靖远道夏时芳被杀,宜君知县贾士璋全家自缢,榆林道孙士宁投降。顺治六年(1649年)三月二十一日,王永强到达蒲城,直指西安。
面对反清的起义军,多尔衮震惊之余,又颇有些分身乏术的感觉。原来,清军的八旗精锐大部分兵力都在南方,可供抽调的兵力十分有限。而大同又紧临北京,一旦姜瓖攻入北京城,才把皇城迁徙到北京城的满清王朝,就不得不重回关外了。所以,多尔衮只得抱病率军,前往大同镇压起义军。多尔衮前往大同了,平定陕甘反清势力的重任,只得交给了吴三桂所统领的原明朝的骁兵关宁铁骑。出于妥慎,又派八旗将领李国翰率军配合,实际上对吴也是监督防范。
蒲城一带的老百姓对于清初的残暴统治普遍怀抵触情绪,反清意识深得民心,因此当王永强和高有才率军进驻蒲城,当地的缙绅们便组织城内居民恭立两行,“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表示热烈欢迎。义军为了聚拢人心,进城后在文庙的明伦堂内设立灵位,举行非常隆重的祭奠仪式,追悼吊死在煤山的明朝崇祯皇帝朱由俭,大家补行丧礼,穿白戴孝,痛哭流涕。这场祭奠活动充分的凝聚了蒲城人心,激起了全城军民上下对清政府的不满,使得全城军民一心反清。蒲城爱国诗人屈复在37年之后曾根据当事者叙述,记录了当时的感人情景。他在《过流曲川》和《三月二十八日登东城楼感往事作有序》两诗开头的序中均称:“予闻诸父老云,顺治六年,大同总兵官王永强、高有才叛,自延安下蒲城。二叛本前副戎,,以恢复愚民。民壶浆香花,但云迎接王将军,不知有高也。明伦堂设思宗陵位,补行葬礼。父老衣冠、痛哭毕,大宴曰:‘不图今日复睹汉官威仪。’”
这时吴三桂已经在甘肃的阶州(今武都县)取得了镇压明宗室朱森滏的胜利,急忙由甘肃领兵东下追赶王永强和高有才,部队刚到富平的流曲,喘息未定,双方就展开了一场厮杀。霎时“回风陷日天如梦,流曲川平暮尘涌。行人马嘶古道傍,离离禾黍旌旗动。杀气腾凌古战场,前啼鸺鹠后鹙鸧。降将云台曾未闻,三边侠骨空自香。”(屈复诗《过流曲川》)由于王永强的义军多数是才从“三边”招募的劲卒,别看他们穿得烂、武器差,但作战十分骁勇,首次交锋对阵,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就被王永强的三边劲旅打得丢盔弃甲,吃了败仗。这让吴三桂很丢面子。屈复对这一段的记述是:“吴三桂兵至,战于流曲川,烟尘蔽日,呼声雷动,城中屋瓦皆震。父老意必胜,举酒相贺。时王新募皆三边劲卒。衣布衣,削枣挺为兵,一击则人马俱毙。是日吴军败。”
第二天接着再战,吴三桂想出了一条毒计,索性继续佯败,麻痹义军,让军士曳兵落荒而逃,甲马器械、衣物包裹丢了满地,义军以为吴军真的败北,不再穷追,却到处哄抢东西,以至阵角大乱,吴三桂趁势突袭,王永强节节败退,溃不成军,高有才一看大势已去,率部拔营而逃,王永强大败被杀。对于王永强的兵败屈复的记述是:“诘朝再战,佯北散甲马兵器盈野。王士卒争利,阵乱。即纵兵急击。高竟拔营去,,王大败走死。” 据《清史稿·李国翰传》记载:吴三桂在斩森滏以后“复击破其将王永强,斩级数千,获驼、马数万。”
流曲川之战助长了吴三桂的嚣张气焰,三月二十八日兵围蒲城。开始只围不攻,一再劝降。但城中却戒备森严,不为所动。吴三桂为何不立即攻城?据说是因为当时蒲城城内西府巷居住着一位明朝进士原毓宗,曾任兵部主事,山海道兵备佥事,与吴三桂之父吴襄是同僚好友,和吴三桂的关系也不错。清兵入关后采取怀柔政策,任命原毓宗为兵部侍郎。原不愿在清朝为官,托病回蒲城。清廷派宦官郝郭氏来蒲,请他回朝,并且给郝郭氏下了死命令:“原毓宗不上任,你也别回京”。原毓宗回家后,以黄涂面,称病拒绝,郝郭氏无法回京交旨,以后竟至终老蒲城。嗣后,原毓宗“足不出户,为园自适,口不言政事。”(《蒲城县新志》)吴三桂到蒲城围而不攻,是想以和平的方式进城拜望老相识,于是亲自喊话诱骗城中投降,谁知竟吃了闭门羹。县丞章正仪、廪生米贞颐以及秦一藩、屈谐吉等,在城上指名大骂:“吴三桂逆贼!明朝何负于你?你却叛明投清,引满入关,真乃千古罪人!可恨!可耻!”遂将隐藏在城楼上的大炮引信点燃,连发数炮,轰中了吴的营帐,吴三桂险些送命。遂怒而命兵攻城。这时城内缺兵少将,只有一些衙役商民把守,那里抵挡得住吴的精兵。霎时城破,吴军一涌而入,这些所谓的关宁铁骑如狼似虎凶神恶煞般地举起了手中催命的屠刀,向着一群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展开了一场灭绝人性的疯狂杀戮。顿时城内,浓烟滚滚,一片慌乱,呼爹喊娘,杀声震天,腥风血雨。人们无处逃匿,纷纷钻进南北二塔,塔内楼梯上下挤满了人,吴军炮打不进,矛剌不着,便堆积柴草,放火焚烧,烟熏火燎,不计其数的无辜百姓窒息而死、葬身火海。吴三桂提着血淋淋的大刀,进了西府巷来到原毓宗家。原问:“将军,刀何不入鞘?速停杀戮!”吴三桂才下令停止杀抢掳掠。这场浩劫,全城被洗劫一空,只有西府巷幸免。据屈复记载:“城中守益力。吴围城不攻,亲语守者曰:‘汝不闻梁晋交兵乎?姑降我,彼果至,又降未晚。’父老始知是三桂,指名而数曰:‘逆贼!国家何负汝,,而汝如是?’詈甚毒且俚。发大炮击之几中。吴怒,力攻屠之,死者十万余人。按父老相传,吴兵入城三月二十八日也。(这里应指围城是三月二十八日,据《康熙蒲城志》载:破城是“四月初五日”)”他还用“新鬼满城哭,通宵鸣断猿。”的诗句来描述当时的惨状。屈复说的“死者十余万人”,也许反映了当时经历者的恐怖印象,因为当时全县人口也不过一二十万人(《康熙蒲城志》户口篇载“崇祯间一十一万九千七百二十八”),但《康熙蒲城志》所载:“大兵围城,固守不下。四月初五日攻破,遂屠之,杀虏万余人,匕筋无遗。”却是肯定无疑的。劫后城内尸骨横陈,满目狼藉,断垣残壁,惨不忍睹,景象十分凄惨,史称“己丑之变”。劫后接任蒲城县令的进士张舜举在为《蒲城旧志》所作的序中,曾提到他初到蒲城时的情况是:“城破,戮虏略尽,千年集聚,一朝荡然!余不幸承乏(任职)其后,入城见门扉尽扃,街巷扫迹,至夜鸡犬无声,且山魈怒嗥,环城堡寨,告劫者无虚日。”当时的荒凉状况可见一瞥。
明末清初时期,清朝统一战争中,清军曾多次发生屠城事件,这是他们为了巩固统治地位所采取的惯用手段。比如清朝的豫亲王多铎带领军队攻下扬州杀害明末抗清将领史可法之后,便在扬州城内大肆屠城,史称扬州十日;还有清朝的英亲王阿济格在姜瓖大同反正之后,攻克大同,也是大肆屠城。据统计当时有名的屠城事件全国竟达十多起。但是大肆屠城的清军大多都是由满洲贵戚所统率的八旗精兵,他们对汉人实行血腥镇压也许是出于民族隔阂的报复。可吴三桂及其所部军队那是地地道道的汉族军队,是原明朝山海关降兵,在当时充满民族矛盾的时期,他们在面对汉族同胞时居然心如铁石,其手段之狠毒令人发指。吴三桂只所以这样残暴,无非是为了向满清主子表达忠诚,摇尾乞怜,用蒲城人的鲜血染红了自己的顶戴花翎。这种甘为鹰犬为虎作伥的汉奸行为,必将永远被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以不齿于人类的狗屎堆而被人们千古唾骂!
附录:武汉苏萍:《赠冯老》
八五耄耋赛五八,学无止境笔为铧。
史地深耕挖旧事,今田浅耙呈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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