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理想的高度，是我们精神的高度，但是，很多时候却并不是我们身体的位置。”

可供我们选择的道路有很多，或是坚持，或是妥协，有时是迂回，有时是顺流。“在路上”的意义在于——对自由信念的渴望和追求，以另一种颠覆状的姿态，努力穿越和起飞。但是，大多数人，在一段短暂的路上旅程之后，仍不得不回到原来的轨迹，为构造虚妄美好继续麻痹神经线体。

我属于大多数的人群，没有勇气打破根深蒂固的厌恶，时光荏苒，任凭它在人间结茧，换来意淫的心安理得；我频频四处行走，为的是与安全乏味的桎梏依旧保持些许距离，好在总能遂愿，总是能在此之后翻阅照片时，回忆起当时抛开凡尘与世隔绝击中胸膛的明媚阳光。

在这些精心策划的、不安分的经历中，也总能接触到几个“疯狂的人”，“他们为疯狂而生活，为疯狂而交谈，也疯狂地寻求得到拯救。这些人……总是燃烧、燃烧、燃烧……”

二

我认识老金是在朋友蟹宴上，席间只见蟹爪挥舞，不闻高谈阔论。我仅知其“野人”和“胡子”的友人称谓。后来得知，老金在丽江经营一家客栈，名曰齐天楼。

话说这齐天楼原不叫这个名号，因老金嫌不够雅致，给新改了“齐天”两字，寄意“欲与天空试比高”，倒也应了地势高山鹰常落脚的特点。我听这名第一反应便是鼎鼎的“齐天大圣”，一副天王老子无惧，蔑视一切霸权的叛逆孙猴儿样。查过词牌名，也寻到《齐天乐》一牌，但并不是“与天齐乐”之意。

新年丽江行以后，我便简单地把老金归类为上述那样“疯狂的人”。

三

去糟粕存精华，记忆里的丽江是用木楼阁窗直接截屏而出的一幅雪山图。

丽江没有烦恼，日夜莺歌燕舞。

丽江大研古镇的客栈星罗棋布。齐天阁是这样一座小院子，坐落于狮子山顶，俯瞰古城全景。这么说有点普通，那么，再添点油醋。柴门未开，先闻狗吠。轻敲门扣，花香暗袭。踏至院来，鸟语啾啾。这么说又有点红楼，不如再平实些——

齐天阁楼高二层，客房共设10余间，单辟一间独为堂屋。木门对开，墙悬字帖，正对门的箱柜上堆放齐整的书和CD，涉猎广集。读本不乏有趣偏门，客人可依兴趣自取之，读毕归位便是；但CD单为摇滚，全因靡靡之音非主人所好也。冷时，堂屋中央生一盆炭火，方便过往的朋友围坐烤火，天南地北胡侃一通，电视机成了赘余的摆设，乐哉悠哉。

院内铺以拼花鹅石，伴有梅兰竹菊四君，辅以海棠紫薇乔木。随意皆可憩，处处适恰，躺椅、吊床、秋千、吊椅和藤椅，任君择一。前台与走廊均饰以小尺寸油画，题材诡谲，有些是半成品，为老金一时思路受阻所致。楼梯上至二楼右侧有一处棂下矮席，光线充足，懒懒洋洋斜靠卧读，犹见主人的悉心设计。东南角的院墙原想改建为一攀岩练习壁，现被海狼占据。听说，在建工程不只一处，还有一屋即为画室，另一空地则为理想咖啡室。

海狼是条狗，但非执行一般的守家职能。它是体型健美的阿拉斯加雪撬犬，不谙主人风雅，平日喜欢撕扯花花草草，好与同类为伍打闹，拒绝与美女合影，不时与主人玩下心理测试兼兵匪游戏，冷不丁从巨大的树根座椅上方一跃而过，炫耀绝美的身姿。

晒过太阳打个盹儿，饮着普洱摆龙门，荡罢秋千捧闲书……这些属于“时间是用来浪费”的常见活动，除此之外，偶不时住店客人一块动手烧个乳猪，烤个羊排，打个火锅，更是今宵众人齐欢乐。老金经常在网上放话，凡有对子对上者，或是下棋赢者，均可免费享受一晚全景房。但似乎还没有人能大胜而归。如果将齐天楼简单归于暖意融融的温馨小院，那和丽江其他的院落没有什么不同；可如果按照季老师的说法——进出这院的都是文化人，“往来无白丁”，又未免显得孤芳自傲过于矫情；游弋两者边缘，我试图言之凿凿，发现有一定的难度。院子和老金是一体的。院子里外无不透出老金的人文价值审美，老金打造的院子点滴尽释融于自然之和谐。

于是，我在这和谐闲适之中，伴以鸟语花香，6天看完了三本非小说类读物……

一切看上去是那么地美，迷幻的现实。

每每谈及齐天初容，老金频发叹惜之声。来丽江营生的初衷，也剩了“被骗”二字。丽江不过如此，天地就算再大，何以容下一个特立独行的小小达摩流浪者。

四

“我脑子中有了另外一篇小说，这个念头一直萦绕于心：两个小伙子搭便车去加州，为的是去找寻点什么，但是他们并没有真正找到，相反，他们在路上迷失了自我，于是他们重拾希望，去到别的地方继续找寻。

——杰克.凯鲁亚克日记（1948年8月23日）”

五

只道是日里的艳阳晚间的星辰，夜深人静之时，直把那秋千儿，荡啊……荡。

我抬头仰望，深邃的天幕有一颗深蓝色的星星，熠熠发光。穿过光年，穿过紫薇枝，映射在我的心间。身在丽江，我惶惶不知所以然。迷幻的现实主义背后是什么？

可能，我一直寻找的，只是生活的另一种可能。

2009.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