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是首歌

从我们约会的那天一直到三天前我们的第一次相见，我做了很多打算，在这个用眼睛和物质衡量价值的世界上，我很窝囊，满身都是人见人厌的缺点。我没有做什么刻意的打扮，只是穿了一件对于我而言已经是最好的衣服，然后就去了汽车站。

等车是痛苦的，等一个搭载着爱情与审判的车更痛苦。手机上我们彼此通报自己的地点，彼此想象第一次见面的场景，第一次对于彼此会有怎么样的印象呢。车一辆辆得从我的眼前往往返返，我似乎感觉到一种隐隐中的危险。

我等了八个小时，终于看见了芳，看见她的那一刻，我心情特别激动，远远的在公路对岸。她穿着粉色的衣服，显得那么温婉。那时候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办，走过去需要那么大的勇气。可是芳走了过来，跟随着我的姑姑，我的姑姑在那里大喊大叫，让我非常生气又很难堪。她走过来看见一辆车来了，赶紧拉着我的胳膊。我眼睛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个似乎那么熟悉的女孩子，可是和网络里的她相去甚远。第一次见面我以为有什么隔阂，可是我似乎感觉我们此时不是第一次约会，而是已经很熟悉的相见。

所有的人都以为我是网上那样刚烈的男子，其实现实里在别人的眼中我是一个弱者，我是一个很善良的甚至需要别人保护的弱者，无形中她似乎要保护我，我微笑地说：“其实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弱。”

我们都是弱者，在一个强悍的世界里，我们之间本身就有一种心灵上的依赖。对于我，懦弱只是我瘦骨如柴的表面，个头和体质，对于她确是内心的无助和孤立无援。我对她说：“你是不是有一个愿望呢？”她问我什么愿望，我告诉她是不是很想拉一个人的手啊！她知道我的意思，就一下子拉住了我的手，第一次的拉手似乎胜过所有的感叹。我们似乎已经变得那么熟悉，根本就没有什么陌生感。我没有刻意修饰，她也没有刻意地给我一个假面，我是一个在一般人眼里很肮脏的人，可是在她的眼里我似乎那么甘甜。我们就那样走着，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我没有感觉到任何一种紧张，她拉着我的手。我有一种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不是通向我们脚下的远处，而是通向我们人生的远方。我一直想知道为什么她要爱上一个连说话都很费力，唾沫星子漫天溅的我呢？她一直都回答说自己不知道，第一次和我聊天就爱上了我，为了我哭了很多次。我笑了笑，或许这就是人间所讲的缘。我们只在一起呆了一个下午，就那么一个下午，我们似乎已经相识了很多年，她不是网上那个盲目自大的家伙，我也不是网上那个高傲无知的偏激狂。我们就那么走着，走着。

她要去我当年的学校，我们就彼此拉着手，走着，走着。就在那个学校我们两个看了很多的花，我还给她说了很多事情，说了当年我第一次的精神迷恋。一次我说话太用力了，唾沫星子溅在她脸上，我赶紧帮她擦拭，她撅着嘴骂我。之后我们都讲述了自己对对方的第一感觉。我对她的感觉，很漂亮，小巧玲珑。谈到对我的感觉的时候，她微微一笑说我的衣服特别松垮，身体特别消瘦，但很有亲和力，自己不由自主就拉着我的手。在回去的路上，天有点暗了，我不断地希望路变长，变长，可是我却发现她是那么惊慌，她没有安全感，这种安全感不是我能给的，因为我们都一样对于世界没有安全感。我们去了网吧，在去网吧的时候，她买了三块钱的零食，她特别节俭，不愿意买，因为觉得太贵了。那一夜或许对于我最难忘，其实我并不喜欢上网，那一夜我的电脑关了很久。她很累，就靠着我休息了，可是到半夜的时候，她做噩梦了，浑身发抖。那时候我真的被吓得心惊肉跳，我用力抱她，可是我本身就体格太弱，没有多大力气，她还是剧烈颤抖，我努力抱她，抱紧她。或许不应该说我花心了，因为在我找到那颗心的时候，一切女人都对我没有任何的意义了。我眼里看见的只有她，心里想的也是她。我不由自主要听她说的每一句话，她不让我做的事情就给我倒数三，我想反抗，可是那就好像条件反射一样，真的毫无办法。

如果一个人将你的所有缺点都包容了，如果一个人给了你一种伟大力量，如果你愿意为一个人做一切自己能做的，如果你闭眼睛就会看见那个人的形象，那么毫无疑问，那个人就是你寻找了很久的人。

本来我们不打算回家，可是第二天我们从网吧出来，寒风凛冽。她穿得很单薄，又一次发抖。我拉着她的手，希望将自己的衣服给她，可是无论如何她都拒绝我的主动牺牲。或许所有的电影和电视剧都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一个真心爱你的人，坏境越是恶劣的时候，她越需要你保护，这种保护并不是一种自我牺牲，而是一种心灵的依靠和满足，不是因为爱你就要选择成全你的爱心，真心的爱情不是为了成全，而是为了忍受。我可以为了你忍受寒冷，我也可以为了你拒绝温暖，而不是电视剧中那样英雄救美，更不是我将衣服给你让你温暖让我受冻。

我们回家后，家里人都特别喜欢她，因为她确实是一个似乎超出我意料之外的女孩，用妹妹的话叫做“奇女子”！这点我没有丝毫的否认。和她走在一起，她总是告诉我：“所有的人都看我们，他们在想，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呢。”

我笑着告诉她，我也想知道这个答案。她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

爱情不是一种目的，爱情不是一种动机，真正的爱情是没有目的的目的。

在家里我们呆了两天，很多次我亲眼目睹她的颤抖，很多次我看见她好像一只受冻的小动物，她需要爱，需要一种似乎可以改变世界的爱，我无法给予，但是我会尽力去给予。那天在家里，她抓住我的手，抓得那么紧，我都感觉有点痛。她很严肃地说：“女人是祸！”

这句话让我特别痛苦，可是我似乎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她告诉我让我以理想为重，不要再堕落了，自己会一直陪我。她哭了，多少次在她面前我真的想哭，可是我的眼泪是毫无踪迹的，一种痛苦与爱交合的眼泪，那就是悲悯。亲爱的，放心吧，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不会堕落，理想永远在给我招手，不，不是我，而是我们。那句话我似乎记着那么清楚，她说：“我很想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可是，可是——我没有办法，你知道吗，我母亲会反对，如果我硬来她会自杀的。”

我痛苦地看着她的眼睛，这双眼睛里烙着我生命的方向：无知与美丽的搏斗。我没有说话，很久我才告诉她：“没事，有我在！”这不是盲目地自我高估，而是一种信心百倍的结论和等候，因为我知道，无论暂时是什么样的，美丽和公平永远会傲立在生命的最后，我不怀疑，从不怀疑，自始至终这都是最强大的真理。只是在真理面前很多双手只是触及了一次，而没有选择去坚持。

昨天她离开了，在上车的一刻，我似乎觉得这是一次无边的失落，我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女孩，也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以这种身姿与我依靠。我忘记了预备的很多事情，忘记了给她买点东西，忘记了给她送一份礼物，忘记了誓言，忘记了规矩，礼节以及所有横跨在我们面前的世俗。我就希望多看一眼，多等一会，亲眼看着车离开我的视线，亲眼目睹一种凄美别离之后的场面。所有人都写过一种别离，可是有几个真正理解过这种一去两茫然的感叹。她又一次给我倒数三，我真的没有办法，我转身向背，相遇终于成了离别的开始。可是我没有离开，我想到她的钱会够用吗？我又一次返回，她还是在那个车上，看见我回来了她似乎有点生气，我赶紧解释自己担心你的钱不够，她说自己的钱够着，我假意不相信，她就拿出钱在我面前晃了晃。或许有人会认为那是炫耀，其实没有人会知道那是痛苦的威逼。我多想时间停下来啊，可是她又一次给我倒数三了，三……二……我转身听见了一。我挥了挥手，这就是最痛苦的滋味。

李凯

2011年10月4日16:0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