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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家陌上少年郎

(2017-03-17 11:11:59)
标签:

杂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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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那年冬天,雪下得出奇的大。

沈弋搬来时,穿了一件米黄色的羽绒服,像个移动的大南瓜一样,一件一件往房间里搬东西。

门口的电线杆上,斜倚着一个女人,貌美,但并不年轻,一支烟寂寥的夹在手上,眼神迷离的看着那个忙碌的少年。

江烟是闸北最后一个棚户区,鱼龙混杂,住着很多外地的小生意人,以及一些“特殊职业”的寄租者,所以,我无法不对眼前这个女人感到好奇,以至于忽略了“南瓜少年”看我的眼神。

他怀里抱着一个微波炉,表情绝算不上友善。但是他在笑,不是挂在脸上,而是蜷在嘴角,那说明,他不是在迎合你,而是一种态度。

我轻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背着手挺起胸脯说,那个,哈,我是房东的女儿……用电的时候,要注意一点。

南瓜少年挑挑眉,他不说话,就那样短视着我。但我必须得承认,他有一双清亮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你所有的秘密。

在他面前,你的藏匿都像小孩子企图把一头大象装进鞋盒里。

那真叫人讨厌。

倚在电线杆子上的女人走了过来,一双长筒皮靴踩灭了地上的烟头。

她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长度已经超出了礼貌的范畴。她的眼神不是交流或者欣赏,而像菜农在田地里看着自己种下的瓜果,也许下一秒你可能就成为她的盘中餐。

于是,我落荒而逃。

尽管我打小在江烟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长大,但我承认,和他们比起来,我差了不止一个量级。

至于他们的关系,也很让人怀疑。

-02-

木槿来时,落了一身的雪,带了她外婆亲手做的糯米团给我吃。

我问她,你最近在忙啥,怎么连个电话也不打。

她摆弄着我桌上的笔筒说,学溜冰。

跟谁?周半仙?我问。

木槿莞尔,抬起头看见了出来倒垃圾的南瓜少年,她好奇地看着我,谁?

一个怪人,不用理他,搬进十多天了,一句话没说过,我说,同住的还一个女人,早出晚归的。

木槿听了我的八卦以后,来了兴致,推开门喊住他问,喂,你叫什么名字?

南瓜少年腰间扎着一个围裙,似乎是在做饭,他稍微愣了一下,笑容便浮上了嘴角。

你们俩谁会杀鱼?

我摇头,看向了木槿,她冷笑了一声,那表示,她可以。

南瓜少年的房间收拾得倒很规矩,桌上凌乱的放了几本画册,还有一张未完成的手绘。

我问,都是你画的?

他说橙汁还是雪碧?

我说矿泉水,他说好,谋生手段而已。后一句是对我第一个问题的回答。

喂,大南瓜,清蒸还是红烧?木槿在厨房里喊。

他把头探出去,木槿抬起手里的菜刀指着我,一脸无辜:顾小夏说你叫大南瓜的。

你叫顾小夏?

我尴尬的点点。

大南瓜得意地笑了笑,说,我叫沈弋,就红烧吧。

木槿说好,弯腰把鱼从水桶里捞出来放到案板上,刀刚落下去时,鱼身一挺,木槿“妈呀”叫了一声,然后手里的菜刀疯狂的砍了下去,一下两下三下,于是,那条鲤鱼就枉死在乱刀之下。

我和沈弋都有点发蒙,齐声问,你……还好吧?

木槿摊开手,那个……第一次,难免会有些慌乱。

我和沈弋面面相觑,他看了看案板上被“碎尸”的鲤鱼,默默的拿出电磁炉说,吃火锅吧,幸好还有点青菜。

蹭饭蹭到一半的时候,与他同住的女人就回来了,她趴在门口看了看说,沈弋,你才17,不许乱搞女人。

木槿放下筷子回了一句,放心,不是什么人我们都瞧得上眼。

小蹄子,女人看着木槿,暧昧的笑了笑后,就回了自己房间。

沈弋摇摇头,继续大口大口的吃着鲤鱼锅。

我和木槿的好奇心,也暂时被搁置在心里。

-03-

时间总会有一个节点,让你对一个人的倾心或者仇恨,烙进心里,然后如影相随。

那天晚上,和沈弋同住的女人回来得很晚,喝醉了酒,一个中年男子尾随后面,纠缠不休,似乎是在求爱。

沈弋从房间里冲出来,抄起一根木棍就砸在了那个男人身上,男人撒腿就跑,不时的大喊着,秦雪,我不会放弃的。

女人骂了一句小兔崽子后,蹲在院子里呜咽起来,沈弋从她包里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靠在大门上一口一口抽着。

那天,他在那站了很久,就那么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望着什么。

我只是听见那个叫秦雪的女人说了句,死了的安详,活着的倒茫然。

我还小,16岁刚刚过去,不懂什么爱恨情仇,虽然还住在棚户区,但也是这里富足的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生活过得安静平和。

所以当沈弋跟我说,秦雪是他爸爸的女人时,我用了很久才理清这种复杂关系。

这已经是四个月以后的事情了,我们读了同一所高中,作为转校生,他分到了一个不太好的班级里。

上下学我们会一起走,他有一辆二手的电动车,驮着我走过每一个清晨和日落。

有时候,也会带着我在城市里乱逛,花点小钱请我吃点什么。

尽管他告诉了我很多事,但我总感觉对他仍一无所知,那是一种你无法走进的感觉,哪怕他握住我的手,教我怎样画漫画时,依旧不觉得亲近。

而女生的心思也告诉我,不要试图去了解他,他的世界是兵荒马乱的。

譬如,我在他书包里发现了几封来自于不同班级女生的情书。

他豁达地笑了笑,把情书随手丢进了脚下的垃圾桶,继续教我画画。

我看过他的作品,在一些杂志上,画得非常好,只是画风稍显阴郁。

我想,这或许和他的心事有关。

-04-

五月,樱花开了遍地。

周半仙对木槿的追求,已经到了疯狂的程度,除了上课,几乎所有时间都尾随在她身后。

学校的喷泉边,围了一群人,周半仙跳进水池把一串钥匙捞出来时,木槿说你傻吗,校工已经去关喷泉了。

周半仙笑呵呵的把钥匙交到木槿的手上说,没事没事,就当洗了个澡。

木槿没理他,而是把钥匙递给我说,小夏,你把沈弋的电动车骑回去吧,晚上我约了他去打球。

他呢?

他去换衣服了,木槿说,你路上小心点。

我点点头,握着那串湿漉漉的钥匙,心里也有点湿漉漉的。

原来,他们那么亲近。

我骑着电动车,慢悠悠地走在路上,心里想,他们好不好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喜欢他。

晚上回到家,做完作业已经快九点了,爸妈店铺忙,还没有回来,我正准备煮方便面时,电话响了。

沈弋说,小夏,你有没有1000块钱,先帮我送过来……千万别让秦姨知道。

我说好好好,我马上就到,然后慌忙的就挂了电话,翻了翻钱包,只有100多,于是,我又去翻了我爸的口袋。

等我赶到时,沈弋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在肩膀上,是碎啤酒瓶扎的。

他说别告诉木槿,她会内疚的。

我说周半仙下手也太狠了,不报警太便宜他了。

沈弋摇摇头,看着我说,谢谢你,小夏。

他眼神还是那样的清亮,却也有我看不透的深邃。

回到家时,我妈冷着脸看着我问,怎么这么晚,去哪了?

我说同学那。

她说你站住,没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我说对了,爸,我从你口袋里拿了1000块钱,看上了两件衣服,天都热了,没啥穿了。

我妈还要追问,我爸拦住了她,于是,我把他们的争吵声关在了门外。

沈弋发来短信问,没事吧?

我说有,大事,怎么报答我?

沈弋没回,而是把台灯移到窗子后面,把一张白纸贴到玻璃上,然后拿起画笔开始勾勒。

细挑的眉,灵动的眼,马尾辫飘逸在暗夜的台灯下,后来,他又在上面画了几只飞舞的蝴蝶。

我觉得像我,但又觉得不是,我决然没那么美丽动人。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一片花海。

-05-

这是一个雨水充沛的夏天,像我们17岁的心事一样,泛着潮湿。

木槿趴在桌上问我,你说,沈弋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喜欢你这样的呗,我这样说时,心里有些委屈。

但木槿很开心,瞪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看着我问,真的吗?

我笑了笑,她就随手拍了我一巴掌,样子娇怯喜人。

我们俩从小学一起读到高中,知道彼此的小秘密,喜欢穿同一个牌子的T恤,都喜欢王菲,都爱吃酸汤面,用一个款式的手机壳,一样痴迷于披头士,约定读同一所大学,然后终身不嫁。

所以,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她无聊地玩弄着我的头发,突然抢过我的笔说,别写了,大学霸,走,带你去剪头发。

我被她拉着,一路跑到了理发店,进去之后才发现,是秦雪阿姨开的。

木槿甜甜地喊了声,雪姨,我们来剪头发了。

雪姨瞪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说,滚出去抽烟,她们都是孩子。

我木讷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头发被剪短一寸,木槿却和雪姨聊得欢,而且,她问了一个确实不该问的问题:沈弋的妈妈呢?

雪姨手一抖,我的刘海就出现了一个豁口。

如同在心里一样。

沈弋跟我说他爸爸去了一个我们这辈子永远无法去的地方时,表情平静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她妈妈是未婚先育,生下孩子后,得到了一笔钱就失踪了,再没出现。而雪姨也因此跟他爸爸分了手,后来,他七岁时,他爸爸死于酒精中毒。

雪姨就是在那个时候收留了他,带着他浪迹天涯,一直没有嫁人。

我没法想象他们经历过什么,但我知道,那一定很沉重。

在回去的路上,木槿不停的自责,她说,原来他心里藏了那么多事。

我笑了笑,其实,我们都一样习惯于伪装。

-06-

高三的生活开始忙碌起来,学习任务很重。

在知道沈弋受伤的原因以后,木槿彻底摆脱了周半仙,用了一个比较极端的方式,找人打断了他的臂骨。

她做得出来,毕竟她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父母每年有一半时间是在飞机上度过的,因为亏欠,所以特别宠溺她。

而我早就知道,她是个敢爱敢恨的姑娘,表面上有江南女孩的温柔娉婷,骨子里却偏执乖张。

你不能说那是她的缺点,她只是生来优越。

可骄傲如她,在沈弋面前失去了所有锋芒,像只温顺的猫一样,走在他身边,从校园里穿行而过。

让人羡慕得很。

我没有如其他女生一样,趴在窗口张望,在英语、化学面前,我才有征服的姿态。

放学时,他依旧等我。

我坐在后座上问他,你觉得木槿怎么样?

他说,我领到稿费了,带你去吃好吃的吧。

他总是这样所问非所答,或许在他面前,我已经没什么秘密可言,他随意一瞥就能看穿我所有的心思。

那么好吧,我们都假装糊涂。

十月,天已微凉,他骑着电动车带我在城市里穿行,衬衫打在我的脸上,有一种独特的棉布气息和清凉的皂香。

如同我追寻的少年干净的味道。

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下来,雪姨倚在门口,旁边放了一只行李箱。

沈弋把车停好,双手插进裤兜里,走到她跟前低着头问,决定好了。

雪姨点点头,掏出一张卡塞到他手里说,十点的飞机……

沈弋轻轻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门外来了一辆车,一个中年男子把皮箱装在车上,拉着雪姨的手就走了。

沈弋没回头,也没说再见,但他进屋那一刻,我看见了他的眼泪。

-07-

冬天落第一场雪时,我妈说新房子可以入住了,打算过几天就搬过去。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木槿时,她说挺好呀,江烟这个破地方,早就该离开了。

我黯然笑了笑,木槿问,怎么了,舍不得?

我摇摇头,没什么舍不得的,有谁不想过更优渥的生活呢!

雪姨走了以后,沈弋的情绪持续低落,我不太能理解那种感情,但我知道,她是他仅有的亲人了。

而且,她已经39岁了,终究是要去过自己的生活的。

圣诞节那天晚上,外婆让我们全家去那儿过,正吃饭时,沈弋发来信息说,你在哪,我找了你很久,能来下江边吗?

表哥刚从国外回来,我没法脱身,只好回给他,今天不行。

一个小时以后,饭终于吃完了,我借口出去看烟花,打个车就去了江边,看见沈弋站在那,刚要喊,木槿摇着手里的烟花就从远处跑了过来,然后跳上他的后背,环住他的脖子。

像一只雀跃的梅花鹿一样。

后来,他们点亮了地上的蜡烛,是个心型,还喝了白酒……亲了吻。

十二月的天,真的是太冷了,我裹紧大衣,跳上了出租车,忍不住掉下了几滴泪水。

那一场,本来属于我的盛宴,却成了别人的嫁衣。

-08-

元旦以后,我们搬了新家,我爸说,沈弋一个人也怪可怜的,房租就不要他的了,算是给看个房子就好。

我没有任何情绪,跳上车住进了新家,一个崭新明亮的江景房。

高三学习进入了冲刺阶段,我没有更多时间再去理那些是是非非,比如关于木槿和沈弋分分合合的传言。

我只想快点毕业,拿到一个好的成绩,去一个好的大学,离开这一切。

我在日记本上写,如果假装快乐就是最好的结局,那么,学会忘记也许是最聪明的选择。

表哥刚回国时,和他逛街遇见了木槿,她说我们两个长得可真像,非要给我们拍照,于是,我很配合地挽起表哥的手,笑得非常甜。

后来,我偶然在沈弋的手机里,看到了那张照片,她跟他说,你看,小夏的男朋友多帅。

发送时间是圣诞节那天晚上,掌握得非常巧妙。

那么好吧,就祝他们幸福。

折磨人的高考终于结束了,并非一声巨响,而是一阵呜咽。

大学二年级时,我买到了一本杂志,上面有一幅手绘,看上去很眼熟。

细挑的眉,灵动的眼,马尾辫飘逸在暗夜的台灯下,上面还有几只飞舞的蝴蝶。

那个插画作者在上面写:那些年,我曾深爱过的女孩。

我闭上眼,努力地回想着他的样子。

那天,他穿了一件米黄色的羽绒服,像个移动的大南瓜一样,怀里抱着一个微波炉,在对我并不友善的笑着。

他清亮的眼神,穿透了我的内心。

遗憾的是,我也只记得这些,他是否带我穿越过城市,是否为我醉了一场,我已然忘记。

就像我曾抄录在日记本上的一首小诗一样:

弱柳好花尽拆,晴陌,陌上少年郎。满身兰麝扑人香,狂摩狂,狂摩狂。

记得那时相见,胆战,鬓乱四肢柔。泥人无语不抬头,羞摩羞,羞摩羞。

可为什么,当我在杂志上看见那幅插画时,眼中却充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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