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老了

    偶尔看到俄国小说家屠格涅夫说的一句话：“有一个不好的情况是你不能理解的，叫我来向你解释，我又无能为力。你想知道它是什么吗？那就是：你太年轻，而我又老了。 ”想必屠格涅夫对一个年轻的女子说这句话时一定不无遗憾和惆怅。甚至，让我的心也溅起一丝莫名的伤感。但是，在这世上，即使再平凡的一个人，在内心里他也是不情愿承认自己已经老了的现实。何况屠格涅夫，一个精神充满活力的文人，当然更不会心甘情愿地就这样陷入暮色苍茫、无知无为的老年。
    那么屠格涅夫，或者有跟他一样想法的人，他们期望怎样的回答呢？我想，只有这一句了：“心脏是没有皱纹的。”这是一句名言，玛丽亚-西维尼耶说的，但并不是针对屠格涅夫的话而说。玛丽亚的言下之意，自然是指精神不老。我想，屠格涅夫一定是喜欢这句话的。尘世中的人所受到的身外羁绊已经够多了，难道自己还要给自己多绑一条无形的绳索——年龄！这本是生命中最无关紧要的东西，有的人却像树一样一圈一圈地自我禁锢，在心中刻下越来越深、越来越多的年轮之痕。瞧，过年时，他们总是说着同一句话：唉，又老了一岁。年复一年的喟叹，老就渐渐得意了，于是老就大胆地露出他的峥嵘了。
    心脏是没有皱纹的——千真万确，我钦佩那些无视年龄的人，尤其是那些生理高龄然而心灵却纯如稚子一般的人。说到皱纹，便想起叶芝的名诗《当你老了》，这是一首感动世界的爱情诗。那么多的情诗中，它得以风靡流传的原因只有一个：爱他（她）的灵魂，爱他（她）的一切，包括他（她）年老时脸上衰弱的皱纹。是的，若真是爱，即使有再多的皱纹，也是被视而不见的。
    林语堂先生在《生活的艺术》一书里说，“古教堂、旧式家具、版子很老的字典以及古版的书籍，我们是喜欢的，但大多数的人忘却了老年人的美。这种美是值得我们欣赏，在生活是十分需要。我以为古老的东西，圆满的东西，饱经世变的东西才是最美的东西。”可见，老年人的美是圆满、宽容、懂得和慈悲。年轻自然有年轻的好处，年老也未必一定见得暮气沉沉、龙钟老态。

    诚然，并不是每一个老年人都能老得很美，但一个老而优雅、老而美好的人，他一定有一颗丰盈而滋润的心灵，他一定有一个超脱俗世的灵魂。他必定是善于关注自我性灵与肉身的人，他必定也是善于处理自我与他人、与环境和谐的人——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该怎么做。
    所以，当我们老了，我们要一样从容，从容得像没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