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抱怨

    晚饭后，秀芬拾掇着碗筷，子硕倚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换着电视频道，一支烟刚抽了半截。“你知道吗？老同学王强升处长了！”秀芬边说边擦着茶几上的饭菜残渣，“是吗？还挺快”，子硕眼睛盯着电视随声应和着。“是啊，才几年啊，他爬得可真快，咱上学那阵他连你一半都不如。”子硕嗯了一声，把手里的小半截烟狠嘬一口，眼睛依旧盯着电视。秀芬看着子硕不理不睬的样子，眉头一皱，语速加快了许多，“就知道抽烟，以后再抽烟阳台抽去，都快四十的人了，我不是说你，一点上进心都没有，你看人家……”子硕知道秀芬的话匣子又打开了。

    子硕与秀芬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两个人感情不错，家庭、事业虽说波澜不惊但也算中等偏上。子硕是个科长，秀芬当上了办公室副主任，这在大型国有企业中也算有头有脸的，但平静的生活在秀芬的一次同学聚会后发生了变化。从那次参加同学别墅稳居宴回来，三个月了，秀芬的唠叨、抱怨明显多了起来。每次抱怨的主题只有一个：子硕在仕途上不思进取。三个月前，秀芬从同学小丽家的别墅回来，眼睛像充了电一样烁烁放光，什么独栋别墅花园就有200平方米、小丽的一个包就两万多、同学白某开着保时捷去的……一个多小时秀芬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亢奋，看得出来秀芬对同学们光彩照人的生活充满了羡慕。

    “你听见了没有？”一声高腔怒喝把子硕又拽回到了茶几旁。“这男人要是四十岁还不能混个一官半职，这辈子也就交待了，你自己不在乎，得替咱儿子琢磨琢磨吧。”“行行行，让我琢磨琢磨，你别说了。”子硕打断了秀芬如机枪扫射般的说教。

    那天晚上，子硕辗转反侧一宿也没合眼。他搞不明白，以前老婆唠叨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家务事，一般只是说说而已，自己给他个耳朵听着就能对付过去，但这几个月来秀芬反反复复地说着同样的话题，隔三差五就得絮叨一次，看来秀芬心中已经有了“扣”，如果解不开，那可能会演变成为家庭危机。

    转天，子硕找到了秀芬的表姐英子，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叙述了一遍，希望英子能帮忙出出主意为秀芬解开心结。子硕清楚，表姐是个精明事理、外柔内刚的智慧女人，英子听后，马上答应帮子硕解决这个难题。在咖啡屋里，英子告诉秀芬，自己快五十岁了，这岁数有些事才看明白，一个和和美美、平平淡淡的家庭才是女人最幸福的港湾。英子说她在四十岁前也特别有虚荣心，和姐妹们比孩子、比老公，看着别人戴名表、戴首饰、住大房子，从心眼儿里嫉妒。但后来她发现，富贵光环下笼罩的女人并非都是幸福的。有的姐妹老公是单位的一把手，但想和老公吃顿饭都是奢望；有的姐妹老公发达了，但不久就找了“小三”；有的姐妹两口子都事业有成，孩子却成了辍学的“问题孩子”，似乎所有的得到与失去都能相抵，一切都是守恒的。女人究竟是要独守几百平方米的别墅，还是和丈夫、孩子窝在100平方米的房子里享受一家天伦之乐呢？一席话，让秀芬沉默了许久。

    晚饭后，秀芬拾掇着碗筷，子硕急忙站起身来帮着秀芬一起擦着茶几。“老婆，你还记得我们在大学湖边看星星吗？你说要把咱们的家打扮得像银河一样美。这么多年来，你用自己的青春换来了我和孩子生活的安逸，你受委屈了。”秀芬哭了，那一刻，她感到流到嘴边的眼泪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