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民

西游杂诗

周本淳寒齋

今年十月十五日随淮阴市政协参观团往徐州、开封、郑州、洛阳、西安、成都、重庆、武汉等地参观学习。行程万里，历时卌日，十一月二十四日返舍。其间多可喜之见闻，然亦小有挫折。缅事为绝句若干首，聊以自纪。且俟后游，不足当大雅一粲也。

不琢新词只记程，舟车万里喜还惊。

观花走马原非得，留与他时续旧盟。

 

蹑足分羹史可稽，大风猛士忆钱题。

刘三别有酬恩美，狗肉鼋汤着手撕。

沛县歌风台，修葺一新。政协以狗肉享客，不用刀而以手。据云当年樊哙屠狗，刘邦白食。哙因避往河西，刘邦乘鼋得渡。樊哙因杀此鼋杂狗肉以烹，味尤鲜美。刘邦感鼋之恩，忿哙之举，遂收其屠刀。今逾两千年，沛县“鼋汤狗肉”，天下无双。而相沿不登刀俎，以手撕待客。因忆宋人钱昆咏歌风台诗，戏成一绝。

 

几番地震洪波劫，千载金刚不坏身。

宝塔即民民即塔，总标华夏铁精神。

开封开宝寺塔建于皇佑，经地震卅八次，洪水六次，暴风雨雹不计其数，而巍然矗立。以其砖色褐黑，俗呼为铁塔云。

 

稗官信笔弄雌黄，国恨家仇看渺茫。

几许痴儿夸说梦，一湖两岸界潘杨。

所谓潘湖杨湖，一堤之隔，民间尤信杨家将之说。殆与“满村听说蔡中郎”同科。

 

燕山亭畔尘沙泪，鹿鹤悠游艮岳灵。

辛苦道君花石看，一拳残擘吊中庭。

相国寺庭院列艮岳残石一拳。

 

盛馔名肴不记名，旧颜新貌最关情。

包公祠峻州桥濶，再约东风认“宋城”。

开封政协盛宴款客，介绍恢复宋城计划。州桥已于地下发现，包孝肃祠亦已奠基。并依据清明上河图建宋城一条街，且约届时来游。

 

苇来履去果何心？面壁开宗振少林。

谁道千年唯拳勇，自参影石自沉吟。

少林寺达摩面壁影石。

 

风来虎涧欲开襟，莽莽长河极目吟。

满岭诗材难拾取，叮咛异日此重寻。

郑州市黄河游览区，过老虎涧，上开襟亭，登极目阁，黄河大桥，尽收眼底。迫于时间，五岭鸿沟，皆不及往游。

 

石窟珍奇击梦魂，惊心浩劫不堪论。

龙门恰似云冈惨，难觅全躯佛一尊。

龙门石刻象皆破损，余八一年去云冈亦然，殊堪痛心。

 

白马经来创释源，弥天浩劫屋空存。

他山移得金身在，免使游人拭泪痕。

白马寺经象，悉遭文革焚毁，今日所见，皆由外地移来。

 

自嗟无福及花期，漫步王城诵黍离。

能化荒丘为乐土，洛阳岂独牡丹奇？

洛阳城市建设甚可取法，王城公园规模宏丽，游人熙攘，即周王城旧址也。

 

春梦惊飞记白门，劫中相忆几晨昏！

华颠喜对长安烛，更检尘编认旧痕。

本濂大兄五零年一别，迄今未晤面。今过西安相访，值停电，剪烛话旧。兄出余昔日题十八家诗钞相示，抚念今昔，感慨系之。

 

醉酒嫦娥旋舞新，绿云淑女浅笑颦。

墨魁应恨时来晚，权放鳌头斎乐春。

莲湖公园菊展多名种，戏缀成诗。墨魁含苞未放，暂以“斎乐春”居首也。

 

千官羽猎马球腾，服饰旗幡信可徵。

暗诵唐诗参壁画，难忘风雨探乾陵。

乾陵章怀太子墓道壁画极精采，可见唐代衣冠羽仪及马球情状，为读诗之助。

 

凄风冷雨长安夕，十户街头九闭门。

逆旅主人憐客意，一盂豆粥众心温。

同伴思啜粥，晚无市者。招待所同志携小米红豆为豆粥一器。饮啜极欢，其情可感也。

 

吟诗爱赏浣花图，合眼草堂开眼无。

濯锦江流清照影，白头迎我到成都。

喜至成都。

 

自矜变色善飞腾，鼓舌如簧撼杜陵。

底事疮痍偏疥壁，草堂松竹合生憎。

观草堂联语有感。

 

远林红绿竞扶秋，三岛烟云袖底收。

不叩天师祈大药，却寻旧刻仰前修。

青城山天师洞三岛石，洞有季刚太老师、尊人黄云鹄先生谈及余家翁诗刻。

 

宝瓶口内总安流，天府长无水旱忧。

碧玉一溪清不染，二王功应禹王俦。

都江堰二王庙祀李冰父子，宝瓶口内水清见底，沙石皆向外江，水利功程实验符合流体力学原理。天府之土，端赖二王开凿之功，叹为观止。

 

丹黄紫绿浅深红，无土香浓夺化工。

刺眼小名“淘气鬼”，孙孙可解说翁翁？

月季展览系原子能放射育种，无土栽培，色香两绝，而命名尤滑稽。因忆中放诸孙，故有末句。

 

卌年谪戍化云南，百卷搜奇苦自甘。

酬唱齐眉多助力，桂湖不独属升庵。

杨升庵黄夫人贤而能文，桂湖公园升庵祠竟无片语及之，殊为遗憾。

 

茫茫浓雾锁天晴，万丈街貌五丈平。

夜幕一临奇迹见，四山烟火接星明。

重庆晴天皆烟笼雾锁，稀见日影，入夜四山灯火与天星相应，蔚为奇观。

 

支筇鹅岭七层塔，塔瞰渝州百万灯。

灯影映山山映水，水天照眼宝光腾。

夜登鹅岭公园两江塔观灯。

 

苍髯夹道凛威仪，翠竹丹枫足护持。

力薄怯登金顶客，解嘲聊向“小峨眉”。

缙云山夹道皆苍松翠竹，人号“小峨眉”。

 

日日期行总误期，雨窗低诵义山诗。

今宵安稳高舱里，竞话听猿下峡时。

重庆滞留八日，始得票登轮。

 

水行过峡为搜奇，未下夔门乐不支。

“江上清风”兵子庙，让西赤甲杜公诗。

舟遇张飞庙，但见“江上清风”四大字，不知何谓。刘巴鄙张飞为兵子，羞于共语。

 

入峡真如礼佛龛，舟中终日纵幽探。

披麻斧劈天生就，北派南宗应共参。

子瞻诗云，“连山忽似龛”，非身临不知此语之妙，峡中石壁山根，皆如国画皴法，平生未见。

 

昭君溪水尚流香，神女行云入渺茫。

莫使西游迷去路，悟空遮眼眺斜阳。

舟人指似，南岸峰头四石如取经四众，孙行者遮眼远眺，尤为逼真。

 

繁生专乞白公词，为惜山川拒吟诗。

欲向妻孥说游迹，佛头着粪老何辞。

事见云溪友议巫咏难采，余则但记闻见，辜白公之言矣。

 

横流千载一朝戡，万斛龙骧稳入函。

已见葛洲灯似锦，几时“江水绿如蓝”。

葛洲坝船闸落差二十余米，轮船如入函中。唐诗云“江水绿如蓝”。今日江流浑浊，未知何时能根治水土流失也！

 

百岁人间几是非，每凭鱼鸟说忘机。

江鸥岂必真潇洒，为觅残羹趁尾飞。

舟尾江鸥成群，飞掠终日。审视乃知为觅舟中所弃残渣，戏记以诗。

 

新城十里吼雷音，耀眼金龙入洞深。

自动轧钢如擀面，短长厚薄总随心。

武钢自动热轧冷轧车间，厂房纵深约千数百米。

 

烧汤万里洗征尘，如梦山川记尚新。

不愧解包无粉黛，且欣怀橘奉慈亲。

喜归淮阴，老母康强甚于行前也！

八四年十一月廿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