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最初我是在黄灿然的豆瓣小站见到的，是他自己的翻译，当时立即喜欢上了。但其中有些语句不好理解，再在百度上搜，找到了绿原的译本，这个似乎顺畅一些。黄灿然的翻译对我而言是最堪信赖的，但这首诗，我还是更喜欢绿原的翻译。因为没有见到也不懂原文，所以无从进行更深入的比较，只好顺从自己的感觉了。

后来我找到了绿原的译诗集《德语国家现代诗选》，才发现网上流传的“绿原译本”其实与书上的译本有很大出入，几乎每句都不一样！对比之下，发现还是书上的译本更为精彩（我不知道用其它什么词来表达，也许应是“更有力度”）。所以就依据书上的译本，一字一句地校正了过来，就是目前的这个版本。发在这里，算是留一份备忘吧。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找来网上流传的“绿原译”的版本与之比较，自当有所会心。

 

 

致后代

  （绿原译）

 

一

 

真的，我生活在凄惨的年代！

老实话是愚蠢的。一个平滑的额头

意味着麻木不仁。发笑的人

只不过还没有接到

可怕的消息。

 

这是什么样的时代啊，一场

关于树木的谈话几乎就是一桩罪行，

因为它包含着对那么多为非作歹的沉默！

在街上平静走着的那个人，

也许他的朋友们在患难中

再找不到他吧？

 

不错，我还能够糊口。

但请相信我：这只是一份运气。我所做的

没有一件使我有权吃得饱。

我偶然得到宽容。（如果我的运气完蛋，

我就会倒楣。）

 

人们对我说：吃吧喝吧！尽量快活吧！

但我怎么能够吃喝呢，如果

我吃的东西是从饥饿者那里抢来的，

而口渴者也没有我的这杯水？

但我还是吃呀喝呀。

 

我也高兴变得聪明起来。

古书上写的有聪明之道：

远离世界的斗争，毫无

恐惧地度过短短一生，

并且避免暴力，

以善报恶，

欲望不要满足而要忘却，

此谓之聪明。

这一切我都做不到：

真的，我生活在凄惨的年代！

 

二

 

我在混乱时刻来到了城市，

那时那里发生饥荒。

我在叛乱时刻混在人群之中，

和他们一起反抗。

就这样度过了我在

世上被给予的日子。

 

我在战役之间吃饭。

我在凶手中间睡觉。

我满不在乎地培育爱情，

又毫无耐性地凝视自然。

就这样度过了我在

世上被给予的日子。

 

我那时街道通向沼泽。

语言把我出卖给屠夫。

我能做的事很少。但统治者

没有我更觉安全，这正是我的希望。

就这样度过了我在

世上被给予的日子。

 

精力不济了。目标

还很远很远。

它显而易见，即使对我

可望而不可及。

就这样度过了我在

世上被给予的日子。

 

三

 

你们，从我们所沉没的

洪水中浮现出来的人们啊，

谈你们到我们的弱点时

请记往

你们所逃脱的

那个凄惨的年代。

因为我们换国家比换鞋子还多，

我们经历了阶级的战争，在只有

不义没有反抗的时刻感到绝望。

 

此外我们还知道：

即使仇恨卑鄙

也会扭曲人们的面貌。

甚至对不义的愤怒

也会使声音嘶哑。唉唉，我们

希望为友谊准备土壤，

自己却不能相互友好。

 

但你们，到了

人是人的帮助者的时候，

请以宽容的心情

记起我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