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一九九三年的八月，或者更早些

我、丛峰和童炜亮相遇在一间小小的

音像店，摇滚乐被放大到足够使马路上的

行人注意。一次命运的巧合

我们谈论着涅磐和滚石，丛峰指着伟大的

Phil Ochs，他在画面上一副工人纠察队的派头

接下来是命中注定的飞行，在也许并不是

命中注定的军俱。什么样的人群

什么样的的周末的下午，什么样的阳光

当我们把阳光吞下去后会立即吐出来洒在清洁的

街道上

我们在喋喋不休的聊天后面发现并且隐藏了

我们的空虚，我们为什么不能向伙伴们倾诉，告诉我，

丛峰，胖子们，你们为什么没有

在以下棋度过下午的老人们中间我们其实感到

的自卑，但我们并不表现出来

每个周六的下午丛峰会出现，穿着他唯一的皮鞋，象一个

天使走过军俱的菜地

徐路正裹在军大衣里缩在一角听着大门的音乐，麻

木的鼻子并不再呼吸

那是军俱的墓地有分裂的空气和一堆在肉

体上爬行的心

蔡捷频喜爱的地方，我们唯一的话题在那里我写

出了我的第一首诗

“胖子，胖子，请给我们谈谈政治吧”我知道你不

会的，只有潘振宇才会他是个疯子坐在他虚构出的椅子

上口吐白沫向我们侃侃而谈

每次我们从前到后转了一圈又一圈每个来回只需二十分钟直

到所有的音乐都被关掉我们才回到丛峰的学校吃上一碗

鸡蛋面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听地下丝绒吗那个女人真的给

吓坏了她求我们把音乐停止但音乐是不会停止的谁会呢？

呵陈军你的长头发哪里去了，还有孔翔飞，还有陈飚

还有娄煜和刘培柱，当然还有我

我正躲在某个角落里幻想有一天我和Jim的会面，并且

诅咒着胡德文和谭秋明，我爱上了Bob Dylan。

那里有嬉皮士的幽灵在太阳下出没，每个头上都插着花

……

那里有重金属的烟雾弥漫在地面潮湿冰冷使人

想到嘲笑自己

丛峰正孤独地坐在阳光里生着冻疮的手指僵直地

拨着吉他，我走过去于是孤独变成了我们两个

　

Ⅱ

在丛峰离开南京那天我喝醉了

我喝醉了因为我的兄长将要离开我

丛峰，我知道生活将会不一样了尽管你搂着我说：“海松一切都

不会改变。”

有很多人，酒的气息包围了我们，使我们

忘了身处何地

在最初的伤感过去后大家开始变得兴奋，大声地谈话

滔滔不绝，谁也听不清谁在说什么

直到火焰的出现毁灭了一切

最后我们坐在楼底的空地上分吃了一个西瓜

　

丛峰，生活正在吞噬我们，工作正在吞噬我们，老人正在吞噬

我们，炎热的空气正在吞噬我们

丛峰，在北京的街道上你能得到什么，那里宽阔笔直

隔着八个车道，冲着伟大的纪念堂为我们这些人敬个礼吧

丛峰，这个国家正在堕落从首都开始那里有

时代留下的老人、披着长发的青年和痞子文学

丛峰，我在新疆的公路上看到了全世界最美丽的日落

天空一片血红，真的象血一样，我在公路中间傻站着，不敢有任

何思想

丛峰，是你告诉我艾伦·金斯堡，是你告诉我马丽华为了

她我去了西藏疲于奔命我差点信了佛教

丛峰，还记得我们在“亚梦”的晚上王平超向我们露出最

纯洁的微笑也许他真的是个骗子

丛峰，还记得在栖霞山的山顶我们放声歌唱被人看做

疯子而你甚至是个天使我敢和任何人打赌

丛峰，在你告诉我你的性遭遇时你的眼睛是清澈的

我们不用感到害羞，我们象兄弟一样谈论这些

　

跨越漫长的时间后我们会在向日葵的顶端相见，纠缠着

矛盾和千奇百怪的解决方式

时间是神圣的矛盾是神圣的凡高是神圣的，尼尔扬是神圣

的做爱是神圣的黑夜是神圣的自杀是神圣的放屁这个字眼是神圣的

　

那个夜晚过去了，伴随着兴奋、西瓜、酒精、伤感、咒骂

怀念和丛峰的那个夜晚过去了

我会再为你唱一首歌，但不是现在，不是这里。我所爱的人，

在黑夜的火中睡吧，直到一个噩梦把你惊醒，睡吧，睡吧。

　

　

是什么样的声音把我惊醒，一声疯狂的尖叫，带着亨利米

勒下流而自得的神情，穿着绿色的盔甲踩着风的火轮向我冲来，

浑身散发着大麻的气味，大毛的第一句话是“嘿，我找

金斯堡。”

　

在南京找到了生活乐趣的人，坐在电脑前彻夜不眠玩着下流

的游戏或者坐在金鹰广场看着来来回回的姑娘仿佛回到了童年他

在寻找自己在拥挤的人群里他捡起一个烟屁回到田冬的小屋里

构思一个真实的句子

　

被同伴们嘲笑为哲学家，大毛在他的旅行一开始就丢失了他

的自行车，并且洋洋得意地宣称他已经找到了生活的本质，但他没

　

有即使是坐在丰台那个全北京最肮脏的抽水马桶上反复地读着

《黑色的春天》或者宣称将写出一部伟大的小说“你们，你们

都将被写进去，我的小说将由你们构成”

　

我们在无所事事的傍晚坐在高速公路旁争论萨特

和张艺谋或者加入踢球的孩子中踢上几脚。他向我讲述了他

过去的一切，我们彼此知道要互相理解，因为一个人是渺小的，我们

开始心心相映

　

在经历了长时间的神经衰弱后大毛拧开电视机开始看所有

的体育节目。即使是最无聊的猫与狗的（），他就这样训练

他的猫和狗直到忍受不了每天的打扫猫盒而开始养起兔子

为止……

　

混乱的生活抓住了大毛他和黄色VCD贩子们混在一起成

为他们的自己人，试图绝对的狂喜他在电线杆上撞破了自己的

鼻子他将永远怀念百花时光

　

　

有许多的面孔从我面前飞过去

又是一个冬天，又是同样的寒冷和抱怨

我的朋友们，一切都归之于我

而一切又从我开始。

我在奇异的水涡中看到我的未来

我在死去的鬼魂中寻找到的胜过

一千句的赞美

我在我的汤匙中隐藏了真相

我是我的轮回

我在凌晨两点的屋子里听到了美妙的音乐

天堂不需要太阳，而我们，不会

进入天堂，我相信

正是为这，胖子开始阅读《 草堂笔记》和

各种发黄的文字

正是为这丛峰反抗着世界也反抗着他自己

正是为这大毛仍在不停地做着精神俯卧撑

正是为这徐路迫不及待地摆脱

这一切需要某个人来说明

我透过窗口看见了我的呼吸，在

危险的花粉洒下来的同时，一群人拍着手

走过去，唱着人们不懂的

歌

　

在黄昏将至的时刻

火焰在灰色中跳跃

这个记忆如此深刻，使我们

怀疑，然后

我们就离开了，没有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