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汉字的两难选择
(2013-10-27 11:0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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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书法汉字及中国文化 |
规范还是反规范,意符化还是音符化?这既是汉字在文化转型期中遭遇的两难选择,也是汉字自身的结构性压力所使然,相对而言,字母文字不存在这种结构性矛盾。
汉字的两难选择
中国海洋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授 孟华
(原载《上海社会科学报》,2013年9月12日)
汉字繁体字是否恢复?“囧”字之类的民间造字是否收进《通用规范汉字表》?是否承认字母词(如CCTV)的汉语词资格?如何看待间接书写(键盘整字输入)逐渐取代直接书写(用笔写字)的趋势?当下这些有争议的热点问题,再次印证了一条规律:汉字在每一个历史时期遭遇到的方向性困惑,总是与文化转型密切相关。
现当代历史上,汉字遭遇了两次文化转型,第一次转型是五四前后的新文化运动,在反封建的旗帜下,汉字首当其冲地成为改革的对象,其结果是汉字发生了脱胎换骨的结构性变化:在中国大陆废除繁体字改用简化字,以及汉语拼音方案的推广使用。这两个变化使得汉字的音符性、工具性大大加强。但它的传统文化蓄水池的意符功能也被削弱,因此备受传统派诟病。
第二次文化转型是随着21世纪网络时代的到来而产生的“反汉字书写”倾向。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其一是博客、微博之类的自媒体的崛起,打破了传统主流纸质媒体单一控制书写和出版的局面,由此产生了汉字书写的狂欢化,如谐音(河蟹=和谐、zf=政府)、自造字或图文混搭(囧、⊙▂⊙)等等。“反汉字书写”的第二个方面是以间接书写(键盘整字输入)代替直接书写。二者的本质区别是,键盘输入主要是拼音输入法,书写者按照拼音整体地输入一个个汉字,这意味着输入者抛开了对汉字字形所隐含的构字理据的解读,丢弃了“望文生义”、“说文解字”、“秀才识字念半边”阐释传统,而转向把汉字作为一个纯音节符号来看待,代替了直接书写过程中对字理字据的分析,从而导致了民众在网络时代普遍存在的“提笔忘字”的尴尬。间接书写的音符化体现了汉字使用中的工具化、表音化倾向,它向表意汉字维护传统之功能发出了挑战。
规范还是反规范,意符化还是音符化?这既是汉字在文化转型期中遭遇的两难选择,也是汉字自身的结构性压力所使然,相对而言,字母文字不存在这种结构性矛盾。
汉字与字母文字的本质区别是,字母的规范主要靠语言支撑,汉字的规范主要靠习惯支撑。拼音文字是建立在对母语音系系统的替代上,一个人只要会说话,他根据有限的拼音规则就能拼写出单词,来自读音的规范依据超越了历史、个体和阶层,而成为一种大众性、契约性法则。而表意汉字不代表音节,尽管它写的词有读音,但这个音是具体音而不是类型音(如同一个类型音gōng被写成“工”“公”、“弓”等若干具体音),这说明汉字对应的主要是词的概念而不是音节。再者,汉字字形的构字理据(如形声、会意等)对字义字音有着阐释和规定作用,这使得用字者的规范也需依重于传统。对概念而不是对音节的依赖,让汉字使用者获得了很大的用字自由(比如把“和谐”写成“河蟹”);对字形构字理据的依赖又使这种自由又必须尊重传统——受构字理据的制约。这双重结构力量,使得汉字结构极具弹性,容易形成各执一端的“选择性执法”用字行为:来自工具化、表音化诉求的大众文化与来自传统化、表意化诉求的精英文化、官方文化都参与了汉字的建构,都参与了汉字的规范与改革。没有以意符倾向为代表的规范化,汉字会“部落化”为六国文字那样的混乱局面,国不将国;反之,没有汉字音符化的革新、工具化趋势,汉字将失去自己的生命力。两种力量在博弈中达到一种制衡,才是汉字的生命力所在。
我想表达的观点是:汉字音符化不是洪水猛兽,它是汉字自我更新的根本动力和源泉所在。面对当前音符化趋势与向意符、向繁体字回归倾向这两种力量的对垒,我们的态度是:“稳定现状,顺其自然,控制极端”。回归繁体和意符、随意变动文字体系的路子不可取;但迎合群众的创造,有字必录也不可行。可以采取分而治之的中间路线。如建立正体和俗体的分类。权威工具书、出版、教育采取正体系统,俗体如自造字、字母词、新象形字或图形字,我们也可以称之为准文字或类文字。甚至在语文教学中适当涉及一些新俗体字、类文字,会拉近教育与现实语言生活的距离。同时教学中也要为精英化倾向——如繁体字的辨识与书写、书法的训练等留下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