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诗的黄台湖

    家在迁安，平日里大抵也去过不少的地方。说起湖，记忆中除了黄台湖，却不记得印象里还有那么灵动的湖。

    说它灵动，不仅在于它截滦河之水人文围筑而成，更在于它倚黄台之孤峦绝巘。虽说这湖处处显露着人工的影子，但那却是鬼斧神工的大手笔，更有着一种惊世骇俗巧夺天工令人惊艳的美。

    依山傍水，因山而名湖，因水而聚湖。有山亦有水，“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黄台湖的美是集天下名湖之大成者。它不只美其名曰拥有一个诗情画意的名字，更令人惊异于它所拥有的独特的自然兼人文景观。

    一年四季，朝暮晨昏。风雨雾霾，阴晴明晦。湖水颜色、深浅、形态、动静，变幻不定。早有早的好处；晚有晚的佳妙；晴有晴的和煦；雨有雨的新奇。于是我就想，也许黄台湖的四时形态在某些地方恰恰偶合与暗示，或者说象征了人的一生。只不过湖的四季是循环往复周而复始而已。春天的黄台湖，湖水浅黄、淡蓝，动中有静，静中蕴动。微风乍起，满湖縠皱，涟漪轻漾，像襁褓中的婴孩，有着无限的发展空间；夏天的黄台湖，湖水多浑黄色酽，动如脱兔。雨季水涨，洪流泛滥汇入，浊流滚滚，似有一泻千里之势，像莽撞冲动的感性的青少；秋天的黄台湖，湖水渐成湛蓝，波平如镜，上下天光，黄蓝相间，或动或静，动静相宜，像沉稳含蓄的中壮；而冬天的黄台湖，湖水衍变澄澈，冬雪飘坠之时，与白雪相映成趣，素白如练，水波不兴，静如处子。初冬时分，近岸处有时还可见一层层薄冰，止水无波，万籁俱寂。待到隆冬时节，整个湖面冻结厚厚的坚冰，而冰层底下仍会有暗流涌动，证明黄台湖鲜活蓬勃的生命力，如同人之迟暮，但绝无垂死老朽之态，散发着成熟而理性的光辉。“淡抹浓妆总相宜”，“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总之，黄台湖的种种好处，不一而足，无可具状。除非你身临其境，自己用身心融入那片湖，否则别人的感受又岂是你能体会？由此，我更觉得这黄台湖灵气逼人灵性至极灵秀得可爱了。

    旧时看过俞平伯与朱自清的《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每每读阅，都深为美文里的秦淮河的美景所倾倒。大概，人生短暂，“山川寂寥，风月本自无情，多情的只是人们的感触罢了。”我那时便时时幻想，倘若有一天真的能倚湖而居，笑傲红尘外，寄情山水间，沾沾天地形胜之灵气，嗅嗅草木之芬芳，那么此生此世又有何憾何求？也不负我情之所钟拳拳如是了！那时节，我顿然领悟，范蠡泛舟五湖，屈原行吟泽畔，古之文人隐士藏之深山，远遁俗尘的要旨了。

    湖的美，当然比不过大海的波澜壮阔，即便连大江大河也无可比拟，甚至较之小溪似乎也要逊之不及，毕竟缺少一种流动的态势。但它却是一种“别样的清佳”，别有一番韵味。而黄台湖，我是无法用什么更新奇更华丽更确切的语言及文字来阐述和形容了。那种出离现代都市凡尘喧嚣的漫不经心的修饰，那种超脱庸俗世界浮躁、矫情、奢华的气质，浪漫与唯美，深沉与蕴藉，令我为之动容。于是我便时时陶醉在黄台湖诗情画意的淡泊宁静里。

    在一个周末的下午，我与妻信步来到黄台湖。这天游人稀少，这正是我所期待的。站在湖堤之上，望着波光粼粼，涟漪轻荡的湖面，我有一种梦般飘忽的感觉。仿佛一阵风来，我便会凌风飞去。那日的黄台湖的确妙不可言，似乎不可说，也说不得。那种恬淡而从容的点缀，那种自然而逼真的妆扮，令人啧啧称奇拍案叫绝。简直美得无可名状无可挑剔无与伦比了。

    湖上静极了。湖上七桥，湖中六岛。亭台塔桥，轩榭楼阁，皆如酣睡。而那湖水也像是小睡中刚刚醒来的新妇，她时而张开一只柔媚的俏皮的惺忪睡眼，风情万种地与碧空中的微云戏谑对语。在湖畔丛密水草和芦苇的掩映下，闪耀着一股不可逼视不可亵渎的清莹光辉。湖面上，一丛丛，一簇簇，一团团，一排排你，一朵朵的荷花竞相绽放，也有含苞打着朵的未开的新荷，“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小荷初露，别样清幽。而荷叶田田，一层层，一重重，也碧绿青翠得可爱。小的如蒲团，大的如伞盖。那么执拗而坚定地擎着举着，与黄台湖湖水光影相照，交织重叠，如一块硕大的翡翠醉在一汪湛蓝里。而此时，一缕奇异的淡雅的馨香，不知源自新荷、青荇、水蓼花抑或菱萍。在微茫的湖面发散弥漫，飘飘渺渺，朦朦胧胧。那意境，像一首九叶派的诗歌，像一幅印象派的绘画，更像一阕亦真亦幻的古典音乐。身边的一切都被笼罩在一片如诗如梦如纱如雾的氛围里，我整个的身心也似微醺般而不知心之所之身处何处了。不记得谁说过，“湖水的美酒是醉人的，何况更有这不分明的草木芬芳？”

    此时，我突然有种想泛舟湖上的想往。试想想，待夜色降临，月照湖上，我与妻摆舟弄桨。或把酒临风，或浅吟低唱，或举杯邀月，或畅谈梦想......“蒹葭苍苍”，及至“误入藕花深处”，“宛在水中央”。在这样美丽的夜里，在这样静悄的湖上，一切都有可能发生，一切都蕴藏希望。“黄台月色美”，黄台湖因为月色而更添了几许妖娆、几许妩媚，月色也因为黄台湖而愈显雅致、靓丽。二者相辅相成相映成趣相得益彰，那种美是出尘且脱俗的。面对这样的圣境美景，我想应该没有人不神往与叹羡，——但愿长驻于斯，长醉不复醒，永远在这如诗如画里陶然了。而妻在身边窃窃地提醒：‘太晚了，咱们该回去了！”妻不忍般用手把我从浮想拉回到现实，方自断了痴妄。

    是夜，回到家中，思绪如潮，浮想联翩。我的眼中仍旧只有那轻漾的小船，那如镜的湖面，那灿白的月光，而我变成湖心那一朵睡莲，在微习的风中招展这黄台湖美丽而年轻的容颜。

    梦中有诗，醒而记之。诗曰：

        “令支孤岫名古燕，

          黄台夕照列八观，

          轻舟且泛碧湖水，

          晴岚犹绕黄台山。

          一水平湖烟成染，

          六岛浮莲碧接天。

          漫道人间有苏杭，

          除却江南是迁安！”

                                                                       2009年元月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