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真快,又是一年的秋天了。
心里不由自主地常想起家乡,那落叶飘飘的季节里,金灿灿的庄稼地里,到处是手挥镰刀收割的忙碌身影。累了,就在倒下的庄稼上坐下,一家人围坐一起,拿出备好的月饼,就着收获的喜悦,大口吃下。这个时候的幸福,怕是农民最大的幸福了。是的,能在收获的间隙把月饼当干粮,这是几辈子农民都不敢想的事。说到月饼,已经好多年没有买过了。离家近二十年了,在外边过了近二十个中秋了,对于家乡月饼的思念,已经不止于口腹的喜好了,而是一种真真切切的心的呼唤。感觉哪里的月饼都不如家乡的月饼好吃,所以很少买月饼,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更体现我对家乡的思恋。
小时候,家乡的农民连饭都吃不饱,所以吃到月饼算奢侈的。好点的人家,中秋那天一家人分吃到一斤(三个)月饼就过了节了,一般人家是吃不到月饼的。只能等过了十五,或许会有回门的闺女带几个来,或许会有亲戚朋友送几个来。而我家,因为父亲的单位会分月饼给职工,因此不曾缺少月饼。那时候,最普通的月饼就是一斤三个的金黄色酥皮带馅儿月饼了。馅儿一般都有花生米、白糖、冰糖、青红丝、好点的会有核桃仁。父亲总是用纸箱装回来。我们常会把从月饼里吃到的大块冰糖取出来,姐妹们互相炫耀:看!我吃出来一块冰糖!呵呵,那时候冰糖是一种稀罕玩意啊。好的年月,父亲带回来的月饼不只是一个品种,差不多有七八个品种。记不清了,只是一种“提江月饼”记忆比较深,那是一种做成娃娃的月饼,我们叫“提江娃娃”,吃起来并不好吃,但样子很吸引小孩。后来,离家在外,发现现在这个城里人们吃的月饼皮,竟有点像“提江月饼”的皮,馅料也差不多,不过,对这种月饼的好感仅限于怀念曾经的岁月。而也因此更加怀念家乡那种最普通的月饼了。
吃了那么多年的月饼,吃得最香的一次,却是一次和妹妹到乡里干什么,也就是现在这个日子,还不到中秋,但中秋已经在招手,我和妹妹那天回来时路过父亲的单位,竟忘记父亲平时的威严,斗胆到父亲的单位找父亲要水喝。正好,人家送来了刚出炉的月饼,香气扑鼻,父亲也一改往日的严肃,买了两个给我和妹妹吃。酥、软、香、甜,第一次吃到这么新鲜的月饼。路上走的又饿又渴,我们几乎是一口气吃完了整个月饼。就连平时见饭愁的妹妹也是狼吞虎咽的样子。父亲见我们吃得香,又买了几个让我们带回家给妈妈和姐弟吃。第一次吃到新出炉的月饼,加上父亲态度的亲切,给我留下了很深很深的记忆。
说到吃月饼,令我记忆犹新不能不说的是姥姥家的月饼。年龄稍大时,过完十五,给姥姥家送月饼就成了我们姐妹的借口。因为每年父亲都会把月饼提前让别人捎到姥姥家,我们去只不过是为了和给姥姥家送月饼的表姐妹兄弟凑热闹而已。那个时候,姥姥家的大炕上坐满了我们这些半大的孩子。姥姥这时候会把放月饼的柜子打开,当然是偷偷地,怕被我们看见,但我们会偷偷地看见,满满一柜子的月饼,是那种立柜,高高的,据说是红木的。姥姥笑骂我们的淘气,然后拿来月饼,用刀切成了一小角一小角的,摆在盘子里,端到炕上,给我们吃。我最喜欢吃哪种黑月饼了。一种百姓们自制的月饼。在面里和上红糖和胡麻油,有带馅儿的和不带馅儿的两种,馅儿也就是花生米、白糖而已,口味甜、饼软,样子和颜色都不好,但非常好吃。不过,姥姥可不是天天给我们吃的,姥姥是个非常节俭的人。姥爷是个德高望重的老中医,家里总有数不清的人来看病,但那时候给钱的少,只在逢年过节,一些让姥爷看过病的人会送些点心之类表示感谢。姥姥总会把这些东西锁到柜子里,说要等着这个那个亲人来吃。只有刚到姥姥家或那个孩子闹的不像话了,姥姥才拿出来。不过,这些东西是放不住的,时间一长,月饼长毛了,姥姥不得不拿出来,哄着大家吃,但孩子们都不愿吃了。姥姥只好一边念叨着“可惜了”,一边埋怨某个她盼望着来但还没有来的亲人“还不来,月饼都坏了。”,一边把坏月饼自己吃掉或扔掉。但我们这些孙男女们从来没有为此怨过姥姥,姥姥的一生都是如此,吃过苦的人,总是把好东西留着希望每个亲人都能分享,导致好东西变坏,剩下的只有叹息。但来年还是一样,姥姥该怎么就怎么。所以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已经习惯了姥姥“抠门”。
长大以后,每年的中秋晚上都亲自切月饼供月亮的父母,渐渐被我们姐妹代替。看月亮慢慢升起,随父亲劳作了一天的我们,总是兴致勃勃地拿盘子、切月饼、拿毛豆和水果,然后摆放在窗台上,等月亮“吃过”之后,我们再端来吃。这时候的父母大多时候都累得没有了兴致,只是象征性地吃吃,而我们,却兴味盎然。毕竟,一年只有一次这样一家人在一起吃月饼的日子。
远离家乡,每年的中秋,已经成了月饼的看客了。不买,不吃,只剩怀念。家乡人的习惯是中秋后闺女给父母送月饼。前年的时候,父母从千里之外给我捎来了月饼。这么多年的中秋节,我只是象征性地给老人一些钱,从没有送过一次月饼,可是,父母竟给我捎来了月饼。那是父母的惦记啊。
中秋又到了,家乡那飘香的月饼,好想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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