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冲完澡秦小雨和自己斗争了一会，还是觉得这点情绪应该有所表露，任何细微的情绪都应该传递给对方，要只是一味隐忍的话，可能某一日所有的细节加起来，就会轻而易举地打败他们这段以利益为根基的婚姻。当然，如果能正好隐忍两年，也无所谓，就怕提早爆发。所以她斟酌了下，下楼就对Robert说：“晚上你先睡，我大概要和梁晨说会话，然后写点东西，可能会稍晚睡，你累了一天，你先睡吧，我就呆书房，如果打扰的话，我就和安妮睡。”

Robert看着胸口被发梢打湿的秦小雨，脸色温润潮红，眼光一时有点发痴，竟然一点不觉得秦小雨这些话是暗含了一些不满，他顿了顿，说：“没事，你忙你的，我可以在床上看书等你。”

“要是晚了呢？”

“十二点你总要睡的吧？”

“十二点是中国的十点，也许还会迟一点。”

“……好吧，我等你到十二点最多，你记得进房间的时候不要开灯就行。”

“行。”

秦小雨想着也不能故意拿这事找茬闹别扭，没必要，看他那一脸懵懂的样子，好像自己又有点小题大做，也许是该有个良好或者稍显苛刻的卫生习惯，走到别人跟前还是清清爽爽比较好，若真的把自己定位一个厨房大妈，岂不辜负了正好的年华？心里嘀咕了一会，也渐渐觉得是自己太过于敏感了……好吧，安顿好安妮就去写日记吧，再把这点感受补写进去，呵，好莫名其妙的自我转变。

 

安妮坐在房间地毯上，把书包里的东西全倒出来，一样一样地解释给秦小雨说：“妈妈，你看，这是我的铅笔，可以写字，彩色铅笔，可以画很多画，你和爸爸生日的时候我就可以画画给你们做礼物了，我要用好多好多的颜色，天上的云都要像彩虹一样……这是铅笔刀，笔袋，绘画本……可是这里为什么没有生字本？我们幼儿园都有的。”

“傻瓜，你在幼儿园学的是中国字，当然要生字本了，以后你学习的是英文啊，都是字母的。”

“哦……”安妮撅撅小嘴问，“妈妈我是后天上学吗？要几点起床呢？”

“对啊，赶紧收拾好，早点睡，现在就得像个预备小学生那样，有个好习惯，早睡早起，以后上学的话每天要早上八点起床，洗漱完吃完早餐，然后坐校车去。”

“妈妈你陪我等校车吗？”

“当然，乖，先睡吧。”

“好的妈妈，我先把书包整理好。”

安妮低着头，井井有条地将那些杂乱的文具一一放进书包。认真的一举一动让人心生爱怜。秦小雨感觉小孩子对待上学的郑重态度，要远远大于很多成人对待婚姻生活的，就好比她和梁晨。

等安妮睡着了，秦小雨从安妮的衣柜最下层的抽屉里，找到自己的两本日记，她抱它们到怀里，像拥抱自己的两个密友一般。

Robert已经进了卧室，门虚掩着。真好，这个静谧的家静谧的时刻将属于秦小雨一个人了。

她给自己烧了壶热水，准备泡点茶放在书桌上。想象下：冬天，温暖橘黄的灯光下，一杯热气缭绕的茶，两本打开的日记，笔墨未干的字迹，窗外黑暗中的点点路灯……多好，就是不写日记，手捧热茶坐着发呆也好啊。

说起热茶秦小雨又有点想不明白的是，在外面餐厅吃饭若需要喝水，总是给你配一玻璃瓶的冷水，已经在外面吃过三次饭了，无一例外是这样，吃着热乎乎的饭菜，却喝的是冷水，这对胃不好的秦小雨来说，很不习惯。即使没有茶，热乎乎的白开水总该有的吧？大冬天的也这样……这让秦小雨好奇老外的胃是什么做的。

收拾停当，秦小雨坐在古朴的实木书桌前，打开日记。

嗯，首先打开的是灰色的那本，先面红耳赤地温习了一下昨天，想：若不是Robert嫌弃她的油烟味，打击她做饭的良苦用心，这会俩人肯定也是搂抱在床上纠缠，毕竟身体是新鲜的，感受是新鲜的。但似乎这样冷一下也好，又不是热恋，干嘛表现的那么缠绵悱恻？

秦小雨带着自我反省的心态回顾了晚饭前后发生的事。越写越觉得Robert的表达方式直观有效，心思不藏着掖着，不假人假面，有什么说什么。假如他真的很反感，也许只会皱下眉，根本不会说什么，只是暗自保持距离就行了。纠正一个人的行为，应该是出于关心才是，你看他话说的那么淡然和一笔带过，也是不错的方式方法了。

给Robert开脱完，秦小雨看了看时间，拿出手机拨打梁晨的电话。许久没人接。也许忙什么吧，她又打开另一本日记。没写几行，电话回过来了。

“刚才没听见，KTV太吵，我一个人在家无聊，几个朋友喊我出来吃饭唱歌，我就出来了，没什么事吧？”

梁晨一定是躲在洗手间打的电话，否则那个地方吵到根本无法通话。

“没事没事，你去唱歌吧，出来和朋友热闹热闹也好，省的你无聊。”秦小雨很能理解她们走后梁晨单调的日子，有朋友陪着吃吃喝喝也好，即使真的叫几个陪唱的姑娘，摸摸捏捏的也没事……当然也许只是纯粹地唱歌。

于是两人简单挂了电话。

耳边的喧闹一下子被关闭了，重回幽静的感觉突然那么好。她拿起茶杯，想再添一杯茶，喝完也就睡了，没必要非等到十二点。

轻轻打开书房的门，刚要蹑手蹑脚地过去，却发现Robert就坐在餐桌前看书。

“怎么在这里？”

“以前不说好了书房归你，我就在这里吗？”

“哦……可是你不是说会在床上……等我的吗？”后面的四个字秦小雨故意含混带过。

“一上床就困，索性在这里看会书。”

“哦……”秦小雨添了杯水问，“问你件事。”

“说。”Robert抬头，十指交叉放在书本上。

“你在中国的时候也去KTV吧？”

“被拉着去过两三次。”

“喜欢吗？”

“太吵的我都不喜欢。”

“那为什么还去？”

“不是有个成语叫盛情难却吗？”

“那你去了唱歌吗？”

“不唱。我不大习惯那样的宣泄方式。我比较喜欢流汗的方式让自己轻松下来，比如运动，比如各种各样的……运动。”说到最后这个“运动”的时候，Robert意味深长地看了秦小雨一眼。

秦小雨赶紧别过脸去，她怕自己不小心脸红。

“那你就在那干坐着？”

“对啊，坐着，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说有事先走。”

“哦，那和我差不多，我也基本在那里就是找个角落坐着，只不过我都是等到最后，常常凌晨两三点回家。”

“那样会很消耗自己的身体。”

“知道啊，可是没办法。”

“有办法的，只是你不愿意自我控制。”

“真没办法，一般我都是和梁晨一起去，我总不能在大家都是兴头上拽着梁晨走吧，要真那样，不仅扫兴，大家还会以为我俩闹了什么别扭。”

“你不能自己走开吗？”

“我俩开一辆车，我走了他怎么办？要真我一个人走了，别人会以为我们吵架我给他甩脸子看呢，更糟糕。”

“活的真累。”Robert摇摇头。

“对啊，两个人就有个牵制，不像你，还记得第一次见你，吃晚饭你就坚持要走，也没人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所以后来大家也都没去唱歌。”

“我只是不想把时间过多地消耗在无关的人身上。”

“嗯……明白……那你继续看书吧。”秦小雨捧着茶杯犹豫着要不要走开。

“要不坐下来说会话？”Robert用轻柔的语音牵制住了秦小雨的步子。

“好啊。”她立刻觉得心里开了朵花，但仍平静地拉开一个椅子，坐下来，手里仍然捧着茶杯。

“你最近有什么计划没？”

“计划？”秦小雨想了想说，“没有吧，很快安妮就上学了，我就照顾好她，还有你就行了，然后每天你能教我点英文，就可以了吧？”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不想多做些事吗？”

“我语言不通，还能做什么呢？”

“嗯……在我想来，至少在最初的三个月内你该学会游泳和开车。”

“我会开车，不就是方向盘换右边吗？熟悉熟悉就没问题了。”

“没那么简单，两个国家开车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规则也有很大不同，你应该也有点察觉了，还有就是你需要考本地的驾照，如果你想成为这里的居民的话，驾照很重要，相当于你现在的身份证加户口本。”

“行，听你的，那我先学哪个？”

“可以同时报名，趁着我还没找到工作，我可以陪你练习。”

“天哪，你要做我的全能教练啊……又是英文又是游泳，还教我开车……都是免费的吧？”

“不免费啊……”Robert盯着秦小雨的眼睛，笑着说，“你当然需要有所付出，你见过这世界上有免费的午餐吗？”

秦小雨被他盯得一阵慌乱，她预感到谈话的方向……只能故意装傻地问：“那，一次课程要给你多钱？”

“我有说要钱吗？”

“那……”

秦小雨眼中的无辜和困惑给了Robert极大的心里快慰。他继续笑笑地盯着秦小雨的眼睛：“你知道你很被动吗？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上一次课给你，你就得主动一次……主动示意让我明白，可以吗？”

“明白什么？”

“明白你想不想要我。”

“……我不会”秦小雨低着着，哪里都不敢看，只是看着手里的茶杯。

“我信你会的。”Robert伸过手，把她的手从茶杯上掰下来，攥在手心。

“那要做不到呢？”秦小雨嘟嘟囔囔了一句。

“惩罚啊。老师一般不都这么对待学生的吗？”

“可是现在老师都不体罚学生的……在中国也几乎没有了。”

“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体罚？”

“你！……”秦小雨难为情地甩开Robert的手。

“好了好了，我们去睡吧，我都开始担心没有你睡不着了呢，刚才躺在床上真的有点心神不宁，所以才下来陪你，虽然隔着门，还是很不一样，感觉到了踏实。”Robert站起身，走过来，楼了秦小雨的腰说。

“才不信呢。”

“真的。”

“不信。”

“信不信？”Robert扳过秦小雨，将她搂紧，低下头，鼻尖对着鼻尖问。

“不信，又怎样？”

“让你不信！”话音未落，Robert突然弯下腰，抱起秦小雨的大腿，一下将她抗在肩上，在秦小雨压抑中的尖叫声中腾腾腾跨上楼梯，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