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山路弯弯

四

迷糊中，肖同好像回到了山村，妹妹开心的搂住他的脖子，高兴的问他县城里有啥好玩的有啥好吃的有啥好看的。娘嗔怪妹妹这么大了还没大没小的撒娇，爹欢喜的从房梁上取下一大块平日舍不得吃的腊肉，到厨房里忙起来。一会儿，就有一阵浓郁的腊肉香味飘入肖同的鼻子。一家人开始围坐在低矮的饭桌前，有说有笑，开心享受着让肖同感到世上最美味的晚餐。

躺在有些年久失修的木板房里，闻着床上母亲又添加了不少稻草的那种清香，听着房前屋后此起彼伏的蛙鸣声，透过不大的窗户，看淡蓝色的天幕上，灰白色的云彩缓缓流动，皎洁的月亮和闪耀的星星如同一部久看不厌的电影，在窗口叠映。终于看累了，肖同满足的沉沉睡去。

突然，肖同被敞开的窗户发出的“咣当”一声响所惊醒，他睁开迷蒙的双眼，窗外的月亮星星不见了，片片乌云被狂风追赶得四处翻滚，发出阵阵骇人的嘶叫。一会儿，铜钱大的雨点就开始敲击这座已有些年头了的旧木板房，像敲击着一面老朽的大鼓，伴随着雷鸣闪电，发出一阵紧似一阵的令人心悸的咚咚声响。肖同跑出房屋，见堂屋里房顶上已有不少地方开始漏雨，娘和妹妹惊慌的抱作一团。爹喊一声：“我上去看看！”肖同心里一急，大声喊：“爹，危险，不要去！”可爹却无视他的存在，也听不见他的喊声。爹披上一件蓑衣，顺着一张竹梯，爬上了房顶。突然，一道闪电亮起，爹一个把握不稳，从高高的竹梯上摔了下来。肖同奔出门去，大声呼喊着：“爹，爹……”

“肖同，肖同，你怎么啦？”

肖同猛然睁开眼睛，有些迷糊的看着站在他周围的几位同学，问：“我爹呢？我爹呢……”

“哎呀，这里是教室呀，哪有你爹？”

“哦，我刚才，做噩梦了？”

看着满头大汗的肖同，有人点头说：“是呀，刚才见你趴在桌上睡觉，大家还以为你昨晚又睡晚了呢。你刚才大喊大叫的，把我们都吓了一跳呢。”

有人摸摸肖同的额头，说：“哎呀，肖同，你在发烧呢，老师，老师……”

老师忙赶过来，叫学生将肖同扶到校医务室去看医生。医生说：“可能是太劳累了，也有可能是急火攻心。没事的，输点液，好好休息几天吧。”

肖同这一病倒，就耽误了一周。待他再返回教室，却怎么也无法集中精力，眼睛视物也是一片模糊。

转眼间就到了七月。对于肖同来说，八八年的七月是黑色的。透过窗口，火辣辣的日头，将热浪不断灌进教室里来。窗外一排杨柳树梢上，知了们如歌一般拼命鼓噪着，将坐在高考考场里的肖同吵闹得心烦意乱。任凭汗水滴在试卷上，也懒得擦一擦。等到肖同情绪稍稍有些稳定，老师又开始催促交卷了，他无声也无奈的离开了座位。

三天的高考过后，当日下午，肖同就收拾了自己简单的行李，摸黑往家里赶。

尽管肖同不止一千次的在心里想象，甚至幻想着，爹应该早就能下地干活了，可当他推开家门，看见躺在床上，依然不能动弹的爹时，他心痛了，两行无声的泪水顺着他有些苍白但不失英俊的脸庞滚落下来。他将一挑行李扔到地上，扑到爹的床前，一把抓住爹的手，泣不成声地说：“爹，您到底是怎么啦？您真的不能下床了吗？……”

“哥，你别这样啊，爹会慢慢好起来的。”肖雯安慰着肖同。

肖运龙伸出有些枯萎的手，替肖同擦着眼泪，笑着说：“同娃，你终于回来了，爹好高兴哦，这么大的人了，动不动就跟那些娘们样哭鼻子，好没出息哦……”

肖同点点头，抹一把脸上的泪水，说：“是，爹，我不哭了，我要出息。爹，您跟娘在家受苦了，我再也不离开这个家了……”

肖运龙唬着脸说：“同娃，你又瞎说，爹娘苦点算什么？只要你能考上大学，比什么都强呢……”

“我……”肖同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