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鸡老人

在212路公交车上，来来往往的人实在太多，可能是固定的时点，许多老面孔渐渐混熟了。当然了，也有一些偶尔上车的人，哪里知道，竟然与其他人相熟，渐渐的，陌生人碰上了熟人，也愈来愈熟悉起来，整个车厢都充满着快活的空气。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精神抖擞地走上了车，恰巧坐着的山羊胡子老人认识，又幸福地攀谈起来。瞅着须发皆白的老人，我到底还算是年轻人，当然没有不让坐的道理。可能212路公交车谦让已经成了习惯，许多上了年纪的老人也愈来愈愿意到外面溜达，谁让政府给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办了卡，可以免费乘车。

老人们聚在一起，拉家常自然是家长里短，尽管鸡毛蒜皮，慢慢品味，却意味深长，回味无穷。到底是经历了风风雨雨的人，说起话来没有多少火气，往往慈祥得多了。一路下来，两个老人的说话几乎没有停息过，连司机都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生怕遗漏了一点细节。

“老哥，时间不等人，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们都老人，腿脚不怎么灵便了……”山羊胡子老人望着窗外，路边的枫叶已经变得火红一片，感叹岁月苦短，人容易老，“你呀，怎么还精神抖擞，似乎有着许多力气用不完……”

“呵呵，你是生在福中不是福，儿子有出息，那像我，成日里还得操碎了心。一天不干活，一天就没有钱赚……”，白须发老人送来羡慕的眼光。

“你呀，才是有福想不玩呢？人呐，拿钱买不到健康，我多么羡慕你的健康，哪里像我，纯粹是病秧子一个，刚刚做了手术，差不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山羊胡子老人说道，“听说，今年养鸡赚了许多，一定特别开心吧！”

白须发老人脸上洋溢着幸福，就像太阳从东方升起，活力四射。人生，从来都是坎坎坷坷，一旦有了幸福敲门，再多的苦难都会烟消云散，不是什么事了。乡下人，说出来的话，就像田里的麦子，愈是收获多多，愈是谦虚到家。

“你呀，只知道我赚了许多钱，哪里知道，曾经我折了多少，养鸡不是件简单的事儿，如果规模小了，赚得未必多，规模大了，万一遇上了瘟疫，鸡死起来，那也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怪让人心疼的……”老人遇上了幸福，却不知不觉中想起了往事，倒也出人意料之外。

“多亏了猪，如果不是猪得了病，我们家养的鸡又怎么可能赚许多钱呢？当然了，得感谢老天爷，今年亏得没有养猪，否则，不知会折多少本呢？”白须发老人摆弄着手边的小秤砣。

“听说你家不仅仅养鸡，还卖鸡蛋，最近，鸡蛋也老贵老贵的……”，山羊胡子老人问道。

“当然了，鸡蛋一斤差不多十元，我家是正宗的草鸡蛋，纯粹是吃自家粮生的，不像有些人家，明明不是草鸡蛋，拿着贩子那里的小鸡蛋充数，等到买的人发现了，生意当然好不到哪里去？老实人做生意当然得诚信了，否则，怎么可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白须发老人陷入沉思。

“你还别说，真的，到市场上，买了几斤蛋，差不多五十块，回家煮了，吃起来，如米饭里藏着沙子，老是不是什么滋味……”，山羊胡子老人点点头，可能是生活水平提高了，人的舌头也愈来愈讲究起来。“你家的草鸡蛋是正宗的，为什么不卖贵一点？总比那些卖假货的人强多了……”

“我哪怕穷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做人就得讲点良心，卖虚高的价钱，看上去赚了一些，可睡不着觉，想想又何必呢？”白须发老人穿着朴素的衣服，鞋当然擦得程亮，毋庸置疑，到城里来，就得讲究衣帽整齐，否则，给乡下人丢脸。到底是不是这样想的，也不过是我单方面想想，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都是到城里去看孩子。

老人的孙子在城里上学，一般都是老伴来陪着的，自个儿很少坐公交车，往往一个人骑着电瓶车，不为别的，就是希望深一些钱，毕竟，赚钱的人，都知道钱来之不易。用山羊胡子老人的话说，钱完全是跌个跟头抓把泥得来的，岂能乱花？

“不说了，老哥，我要下车了，下次有机会再聊！”白须发老人与山羊胡子老人打着招呼，在汽车咯吱声中，慢慢地走出了车厢，很快消失到绿油油的田野之中。

“小老弟，你不知道，刚走的老人，勤劳得不得了，一天到晚，忙个不停，一点都不愿意休息一小会儿，别看七十来岁的人，从来没有把自己看老，走到哪里，都不忘是个庄稼人……”山羊胡子老人终于腾出嘴巴，可以与我闲聊了。

“不要看人家穿着平常，一批鸡卖出去就是五六万，只不过为人低调，再加上不愿意欺骗顾客，自然赚的钱少了些，可临近两三万人，只要想着吃鸡，就会想着到他家买。多年了，无论鸡的销路好坏，他家一般情况下，没有亏过本。俺家老婆子就老是提到他家的鸡棚，我就是不愿意干，否则，今年不也是赚了许多吗？”山羊胡子老人一脸的羡慕，似乎白须发老人还在身边。

212路公交车，上上下下，人来人往，似乎没有停息，就像人生本来就是一个大大的圆圈，只有不停的运动，才能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听到不同的故事，进而在新时代阳光的普照下，享受幸福的生活。

“下车啦，老婆子在车站等了好半天了……”山羊胡子老人念叨。

下了车，我看见，一个穿着华贵的老妇人，正在站台与路过的熟人打着招呼。

“你想想，我遇到了谁，就是你常说的养鸡大王——石诚人……”

“奥，难得，老家伙身板还算硬实，似乎发了财还是老样子……”

……

我知道，养鸡老人可能是山羊胡子老人一路的谈资，谁让幸福生活从来都没有离开正在奋斗的人呢？（钱永华  图片摘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