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老许的泪光

老许做了三十多年的班主任，从小伙子变成了慈祥眉目的老人，谁都难以想象，人会有彻底休息的一天，就像常青树，在岁月的流逝中，都会走向衰老，慢慢成为历史的记忆。

“哎，啥时能够消停、消停，我真的累了……”老许从早忙到晚，实在憋不住，会本能地唠叨起来。

等到一天过去了，老许迎着阳光，又早早地来到学校，找学生谈心，批阅作业以及试卷，忙得不亦说乎。有人说，老许就是老黄牛，将来赋闲下来，不知会不会闹出什么样的乱子来呢？

当然了，老许毫不介意别人如何说，毕竟，每个人都会衰老，何必为未来耿耿于怀呢？人在世上走，风风雨雨一辈子，在别人说的同时又何尝不被别人说呢？

“没事的，反正来日方长……”，别人说的时候，老许会淡淡送上一句。

谁知道，人生苦短，年轻小伙子，送完了一届又一届的学生，如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渐渐地，老许记忆力下降，头发花白，眼睛发花，走起路来，不再甩开膀子，生怕被迎面走来的孩子撞倒。

“谁说不是呢？大概教师就是吃青春饭的，我老了，有些不中用了……”，老许有了孙子后，他的话变了，似乎在感叹岁月不饶人呢？

说真的，看不到自己衰老，只知道，孩子如雨后春笋，一个个都长大了。自家的孩子，从小不点，似乎很快就上了大学，又迅速地走上了工作岗位，到底为啥会这样，老许有些说不清楚。

男人背负着太多的东西，亲人渐渐变老，随时都在肩膀上增加分量。也不知怎么了，竟然说话的声音不再器宇轩昂，舌头不再那么灵便，他躺在床上，责怪自己，怎么把话过早的说出去了，上天似乎收回赋予的才能。

“老许呀，不要再固执了，你怎么可能与年轻人相比呢？”，老沈作为同龄人，时不时劝说，可等来的却是白发苍苍，老眼昏花，干活不像以前那样活力四射，就像压在身上一块大石头，喘都喘不过气来。

“老许呀，不要着急，慢慢来，实在吃不消，小施可以帮忙……”，校长老周知道，老许干什么都不喜欢马虎，“追求最好”是一辈子的信念。说真的，老许为了让工作尽善尽美，没少起早贪黑，可以说，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还要晚。老伴没少唠叨，为啥呢？三十多年过来了，家里家外，老许似乎没有操多少心，如果不是自己，家里不知会闹出多大的动静呢？

老许敲击键盘就像摸着冰冷的石头，一个字说不定要来来回回十多次，干了一段时间，口干舌燥，心底如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如果说教师有什么安慰，那就是尽情地瞅着孩子慢慢长大，殊不知，自己却老了，走上几步路，都会气喘吁吁。

多年来，老许喜欢跟在孩子们后面跑步，也不知从啥时起，跑完一圈，就已经大汗淋漓，几乎从鬼门关过来的。生命有时需要激情，可真正的激情也会在岁月之中沉浸下来，变得苍白无力起来。

“校长呐，你还是饶饶我吧，带完这一届，你可不可以让我歇歇……”，老许多少次想走到校长室去，可看着校长老周忙里忙外，又觉得说出去了，有些不怎么妥当。

“谁都不容易，我还是干吧！”老许就是不一样，只要老周说上几句话，就会立马答应，几乎不会犹豫，没少被老伴抱怨。

“老许呀，三四年了，我有些愧疚呀，老是把最重的担子交给你，想想，实在过意不去……”，开学之前，老周主动找了过来，老许耷拉着眉毛，到底要表达什么，自己都说不清楚，红着脖子，坐在校长室长椅上一动不动。

“不要犹豫了，不是让你什么都放下来，今年，可不可以不再担任班主任……，谁的身体都会吃不消，看着你消瘦的脸庞，不忍心呐……”，老周拍着老许的肩膀。

老许拖着千斤重的步伐，回到家，那一天，夜幕下，没有星星，还在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哪里知道，老伴听了，却乐上眉头，到底校长发了慈悲了。

“请班主任赶紧组织孩子到操场上集中，学校马上要进行国旗下讲话……”，校园里马上沸腾起来，老许本能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走出办公室，来到操场上，可等到年轻的班主任走在队伍前头时，才明白，原来自己不过是普通的任课老师了。

“孩子们，你们一定要记住，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尊重校园里的每一位老师，毕竟，教育不是一个人的事儿，没有他们的付出，我们的社会又怎么会文明呢？……”老周的话借着校园的广播传遍每个角落，老许悄悄背过脸去，眼里噙着晶莹的泪……（钱永华  图片摘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