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狗

天冷了，风一阵高过一阵，老人牵着狗在田野游荡。那只黑色的狗一直陪伴着，非常乖顺地嗅着大地的气味。

老人离不开狗，狗可怜老人，相互达成了默契，在水泥路上走走停停。不远处，几处坟茔在阳光下分外刺眼，时不时有车辆呼啸而过，老人与狗毫不在意，老人脸上爬满了皱纹，瞅着太阳，狗却依恋着大地，浑身清一色黑黑的狗毛。

黑狗对大地分外依恋，曾经四处流浪，寻找着什么地方有没有垃圾，不管三七二十一，没有目标的往前走。肚子常常饿得咕咕的叫，黑狗知道，如果不走，说不定就会活活饿死，成为大地肥料的一部分。

黑狗不知道为什么要流浪，只知道刚刚出生没几天，就被遗弃在大街上，任凭大人吆来喝去，还得忍受其他狗狗的驱逐。如果死亡因为饥饿，黑狗实在不甘心，本能地选择奔跑，它相信，只要依恋大地，老天爷不会让一个不起眼的生命消逝。

黑狗跌跌撞撞地穿梭于垃圾之间，鬼使神差，竟然溜达到乡下。乡下与城镇，区别在于广阔，那里的家犬特别多，当然了，这里的家犬不会拴上绳索，要么自由地在田野里奔跑，要么躺在太阳底下睡大觉。

黑狗舌头伸得老长老长，眼睛不敢有一点点迷糊，随时都在寻找食物，时刻都在提防着来来往往的车辆，沿途许多动物碾压成碎末的尸体依旧在阳光下发出腐臭味。风吹着大地，也吹着黑狗不断长大，实在算得上是奇迹。如果黑狗挑三拣四，说不定早已饿死在大街上。可能是本能的直觉，它知道，依恋大地就是活路，就像农民依恋大地，就会用辛勤的劳作带来一年又一年的丰收。

黑狗不敢抬眼看着天空，白天太阳才刺眼，夜晚，天太黑，远处车灯随时可以要了老命。它渴望有一个安宁的家，就像乡下的狗狗那样，如果这样，主人家再穷，自己都会守着宅院，哪怕送上老命。

黑狗相信奇迹，否则，又怎么可能迈着摇摇晃晃的脚步走个不停呢？多少次，被乡下狗狗驱逐，多少次饿得天旋地转，如果不是心有不甘，要么惨死在水泥路上，要么躺在不起眼的角落流着泪闭了眼。

走走停停再看看，到底有没有奇迹可以发生。一个老人拄着拐杖颤巍巍从前面走着，不知为什么，走着走着，竟然跌倒了。车来车往，可能黑狗不愿意老人惨死在路上，竟然拼了命地吼叫。一只狗吼叫，许多狗狗跟在后面吼叫，竟然引起了乡下人的注意。淳朴的乡下人三三两两来了，扶的扶，掐的掐，喊的喊，黑狗没有走，眼巴巴地望着。黄天不负好心人，老人醒了，拄起了拐杖，周围人嘘了一口气，黑狗呜呜呜地叫了几下，就像救了亲人那样特别开心。黑狗靠近老人，老人没有拒绝。他们走几步停一下，黑狗就像一个称职的卫士，伴随左右。

老人含着泪，想起了朝夕相处的老伴，带着黑狗挪回家。人似乎到了晚年总是特别的孤独，就像大黑狗那样，整日里如孤魂野鬼，不知什么时候会离开美丽的世界。老伴本来身体棒棒的，自己则在前几年，可能是有些肥胖的缘故，竟然得了脑梗，如果不是好心的乡下人及早发现，说不定会在瞬间报销。那些天，老伴没日没夜地照顾着，当然了，钱不需要担心，子女会定期打到医院的账户上。

谁知道，老人度过了危险期，可老伴却倒下了。据说，老伴为了不让老人伤心，竟然隐瞒了自己的病史。子女带着去化疗，每每离开之时，老伴总是含着微笑，说什么到子女城里住上几个月，帮着做家务。老人又何尝不知道，每次回家，老伴总是瘦了一大圈。

老人想不到，老伴会在自己之前离开人世。她默默地牵着老伴的手，送其上路，为了不让子女担心，只能在世上苦苦熬着，不知什么时候到另一个世界去。当然了，老人会拄着拐杖到老伴的坟茔去看看，只要天气好一点。如果不知大黑狗的拼命的吼叫，老人可能在当时就离开人世了。

老人从心底感谢大黑狗，尽管随时可以离开人世间，可子女在老伴离开时，哭天喊地，又怎么让人忍心。大黑狗留下来了，老人的子女没有拒绝，只要老人喜欢，子女没有理由不喜欢。老人的大孙子每次回家，都大包小包地带回许多东西，当然也不会忘记给大黑狗带来许多粮食。

如果大黑狗会说话，可能会抄起电话，打给远在城镇流浪的兄弟姐妹，说自己碰上了好主人，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为什么，大黑狗生怕老人跌倒，整日里陪伴着，不敢有丝毫松懈。谁都知道，大黑狗心底一清二楚，如果老人离开了，说不定自己会再次流浪，想要找一个更加好的主人恐怕难上加难。

无论什么时候回老家，我都会看到老人在后面挪着脚步，大黑狗丢着头跟在后面，一步不离。上天从来不会拒绝相信奇迹的生灵，真的，谁让老人离不开大黑狗，大黑狗依恋着老人呢！（钱永华  图片摘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