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为啥不叫我吃饭

                                       陈永林

周局长来单位视察工作，下午五点了，周局长还在领导办公室谈工作。我便给妻子打电话：“晚上别等我吃饭，我要陪周局长吃饭。”

但让我一万个没想到的是领导出去吃饭时竟没叫我。领导叫了八个人，三个副所长，办公室刘副主任，女小王，男小周……而我这个办公室主任，领导竟没叫。

以往单位有饭局，领导总会叫上我。领导不好亲自买单，领导买单就不像领导，每回都由我买单。其实我也并不喜欢陪客人上酒店，那样吃得拘谨，还必须说些虚情假意、言不由衷的话。但这并不是吃一顿饭的小事，而是领导信不信任你的大事。我原来以为自己是领导的亲信，是领导的人，单位所有的人也这样认为。我不但是领导调过来的，还是领导一手提拔的。因而单位的人都巴结讨好我，何主任上何主任下，叫得极亲昵。我让他们办什么事，他们都很爽快地答应。他们都不敢得罪我，得罪了我也就得罪了领导。

领导为啥不叫我吃饭呢？难道我做错了什么事？左思右想，想得头都痛了，也想不出来。事实上我不管在什么场合都极力维护领导的权威。我从没在背后说过领导的坏话，领导交待的事，我也从不敢敷衍了事，而是认认真真地办好。难道是有小人在领导面前造我的谣说我的坏话？那是谁呢？要不是领导的儿子结婚，我的礼送少啦？可我探听到其他人送了伍百元，我送了一千元，难道他们在我面前故意说少？……已七点了，我竟傻傻地坐了两个小时。

我进了一家“好再来”的小饭馆，叫了两个菜，一瓶半斤装的二锅头。八点钟，我醉熏熏地回了家。妻子闻到我一身的酒味，责怪我：“你咋每回喝这么多？”我说：“不喝不行，领导让我不停地敬酒。别人想敬酒，还敬不上呢。”妻子扶我上了床，又端来洗脸水，给我洗脸。

但我睡不着，脑子里还是想领导为啥不叫我吃饭这个事。妻子说：“你怎么还没睡？以往你一喝酒就呼呼大睡。有心事啦？”我忙否认：“没，只是头痛。”我当然不愿意在妻子面前说领导没叫我吃饭。我担心妻子也会看不起我。

因为没睡好，第二天我上班时还觉得脑子晕乎乎的。女小王说：“小何，你的脸色怎么这样不好？昨晚没睡好？”女小王的语气里满是兴灾乐祸。因为领导昨晚叫了她吃饭而没叫我吃饭，她对我的称呼也改了。她以往总毕恭毕敬地叫我何主任，可这回叫我小何。我的脸色更不好了，心里狠狠地骂，势力眼。

我在办公桌前坐下后，像往日那样端起茶杯想喝水，茶杯里面的茶是冰冷的，还是昨天的茶。以前我的茶都由办公室打字员女小李帮我泡。开初她帮我泡茶时，我很不习惯，也让她别为我泡茶，她说顺手的，说她自己也要泡茶，泡一杯茶是泡，泡两杯茶也是泡。次数多了，我也就习惯了。我看了女小李一眼，她若无其事地看报纸。我端起茶杯，进卫生间倒茶水，男小周说：“何主任，你亲自倒茶水呀？”我心里不是味，脸上一脸的笑：“周领导亲自上厕所呀？”

下午，一个客户从外地来单位。我让刘副主任接站。刘副主任说：“还是何主任跑一趟。我下午有事。”以往，我吩咐的事，刘副主任总爽快地答应。可这回因领导昨晚没叫我吃饭，刘副主任就成了我的领导，让我跑一趟。

让我没想到的是，单位的人都对我很冷谈，他们极力疏远我。因为领导没叫我吃饭，我就是领导不信任的人，谁同领导不信任的人走得很近，那谁也就是领导不信任的人。

这一在我也不知怎么熬过去的。下班回家时，家里冷锅冷灶的，以往我一回家就吃饭。妻子冷着脸在那看电视。我说：“你怎么不弄饭？”“你不是很有钱吗？你可去外面酒店吃呀！”妻子这样说，让我心情更不好，本来在单位受了一肚子的气，回家了还得受妻子的气，我觉得自己活得极窝囊。我拿起茶几上的茶杯朝地上砸去，“嘭”地一声响，茶杯碎了，一地的的茶水。妻子竟哭起来：“我知道你讨厌我。我同事昨晚见你一个人在‘好再来’饭馆吃饭，你约了一个女的，那个女的没来，你心情就不好，就拿我出气。你竟然还骗我说陪周局长吃饭……”妻子的话让我无地自容，我也更愤怒了，一直积压在肚子的怒气终找到发泄的地方，我朝妻子不停动着的嘴巴狠狠扇了一巴掌。妻子不哭了也不说了，只冷冷地看着我，妻子的嘴角上流血了，我的心好痛，好想对妻子说对不起。“你还打呀！打死我算啦！”妻子眼里的寒光让我颤抖。妻子打开皮箱，把她的衣服往皮箱里塞。妻子拎着箱子出了门。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我的泪水也淌下来了。

我很想知道领导那晚为啥不叫我吃饭。我进了领导的办公室，问领导：“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我一直把自己当作您的人，我是您调进来的，是你提拔的。可是那晚……”此时，桌上的电话响了，领导拿起话筒：“喂，你好！啊，蒋丽？……”话筒里传出一女人的声音。领导按住话筒，对我说：“你先去忙你的。”

我一进办公室，我桌上的电话也响了，是妻子打来的：“我们明天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我说了句“不同意”，就把话筒重重地放下了。

“何主任，明天八点钟局里开有关后勤方面的会，你去一下。”刘副主任笑着对我说。我拿起茶杯，朝他脸上一挥，茶水拔了他一脸：“你以为你是谁？就因为那晚领导没叫我吃饭，你就成了我的领导？就可以指唤我干这干那的？……”这时，单位的人都看热闹来了，我指着他们的鼻子，“你们一个个都是狗眼。领导那晚没叫我吃饭，就以为领导不信任我。其实，我是领导的人，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领导做什么事都不避我，那晚我们去‘丽人酒店’，我给领导挑了一个很漂亮的小姐，我也叫了一个小姐。那小姐很会服侍人，她嘴里先噙热水亲我那里后又噙冰水……承包我们单位办公大楼的是我的堂弟，领导当着我的面收下了我堂弟的十万块钱……我还帮领导在桃花苑买了套房，包养的小蜜就叫蒋丽，她还在给领导打电话。这些事，你们知道不？如我不是领导的人，领导会同我一起去找小姐玩？会当我的面收十万块钱？会让我帮他买房养小蜜？……”

领导说：“小何疯了，快送他上精神病医院。”

两个月后，我从精神病医院出院了，我得知领导坐牢去了，我去探望领导。领导见了我，牙咬得咯咯响：“你害了我。”我说：“如你那晚叫上我吃饭，那我就不会疯，我没疯，你也没事。我一直纳闷，那晚你怎么不叫我吃饭，你叫了八个人吃饭都没叫我。”领导叹了口气说：“唉，你那天不是去局里开会？我以为你没回来，以为局里安排饭。想不到我栽在这么小的一件事上。”

我去精神病院后，我的主任职务被撤了，刘副主任成了刘主任。我要求上班，单位新领导说：“小何，你可以不要上班，工资资金一分不少发给你。”我知道新领导怕我又疯一次。“我还想上班。我保证我再不会疯，只要领导把我当你的人。”“每次单位饭局就得叫上你？不叫你，你就会疯？”领导说到这，笑了：“你如果真的想上班，就去守门吧。”

     领导为啥叫我吃饭

                                                              陈永林

    下班前，领导进了我的办公室。我同王科长，刘科员都站起来，向领导问好。我开初以为领导给我们布置工作，或者别的工作出了差错，领导来批评我们的。哪知领导对我说：“小周，待会儿同我一起去鄱阳湖大酒店吃饭。”领导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我以为我耳朵出了问题，或者做白日梦，要知道领导来单位半年了，单位还没一个人同领导一起吃过饭，我只有问刘科员：“领导真的叫我吃饭？我没听错吧？”

    刘科员的脸像块脏兮兮的抹布，能拧得出水来：“好像是。”刘科员的语气也冷硬得如雪天里的水管。

    王科长对刘科员说：“我先下班了。”王科长出门时，随手把门一摔，门“膨”的一声响，震得墙顶上的灰尘纷纷往下落，我桌子上铺了一层灰尘。

    饭桌上，我很想问领导为啥叫我吃饭，但这话在喉咙口来回打转，还是没吐出口。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直想领导为啥叫我吃饭，想得头也痛了，也没想出来。

    第二天，全单位的人都知道领导叫我吃饭了。他们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含有妒忌、羡慕、不屑、鄙夷等，总之眼神很复杂，很骇人，我都不敢看，只有避开。当我走近办公室时，听到刘科员说：“王科长，你现在知道自己错了吧？以前对小周那么好，却总防我。这叫会咬人的狗不叫。王科长今后得多个心眼，头上的帽子别被别人抢去了。”王科长说：“都怪我以前瞎了眼。我们今后都要防他，到时他向领导打我们的小报告就麻烦了。”

    我站在门口故意咳一声，里面没声音了，我才进了屋。气氛极其沉闷，我坐了一会儿，就胸闷，有点喘不过气，想去外透透气。一开门，便看到小杨。小杨同我很要好，平时无话不说。我说：“陪我去院子里走走。”来到院子里我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小杨说：“单位这么多人，领导为啥偏偏叫你吃饭？是领导想把你培养成他的亲信，准备重用你？”我摇摇头。小杨说：“你还防我？我保证不会说出去。”“我真的不知道。”小杨见我这么说，很不高兴：“我得上班了。要不单位的人见我同你呆这么久，还以为我什么话都向你说，那到时单位的人都躲我呢。”小杨抛下呆若木鸡的我走了。 

    此后，王科长在工作中故意给小鞋我穿。所有的事都交代我做，还老批评我，说这事做得不行，那事做得也不行。我同王科长、周科员很少说话，既使说话，话里也含仇带讽，藏刀藏剑。单位的人很远就闻得到我办公室里有一股极浓的火药味。

    单位所有的人都躲着我，许多次，他们谈论单位的人和事，我一走近，有人发现了我，故意咳一声，他们看见了我，全都不出声了，开初的笑也僵在脸上了，让我极尴尬。

    后来我终于弄清了领导为啥叫我吃饭。一回，我正蹲在厕所里时，进来小杨和小刘。小杨说：“你知道领导为啥叫小周吃饭？原来有一回领导见市长的车送小周上医院，以为小周同市长是亲戚，领导很想搭上市长这条线……”我这才恍然大悟，是有这事，但我不认识市长。

    我见了小杨，问小杨听到关于领导为啥叫我吃饭的事没？小杨摇摇头。我便说：“……说你听，你准不信。市长的车送过我去医院呢。”小杨问：“市长是你什么人？”“我不认识市长，只是那天市长的车撞了我一下，我摔倒在地上，其实一点也没事，只是手掌破了皮，市长非要让他的司机送我上医院。”

    小杨鬼鬼祟祟地出了门，我在后跟着，见小杨进了领导的办公室，我的心才踏实，这回单位的人不会再排挤我吧，我准会像以前那样与他们和睦相处。但错了，同事们见了我，仍躲得远远的，没人愿同我说话，我仍被单位所有的人孤立着。对此，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想向小杨讨教，小杨见了我，却像没见到我一样，脸仍埋在报纸里。我咳了一声，小杨聋子样没听见。我气得抢过小杨的报纸：“你咋一下变得又聋又哑？”小杨看了看办公室其他两位同事，说：“我正忙呢。”我气得拂袖而去。

    我进办公室时，又听到王科长同小刘在议论我，便把耳朵贴在门上，听见王科长说：“……你今后一定要同小周保持距离。小周欺骗了领导，领导很生气。小周成了领导讨厌的人，我们若同领导讨厌的人走得近，自然也会让领导讨厌……”

    我再不想在单位呆了，我想换个单位。但苦于没有关系。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几天后，市委书记的车到单位来了，从车上下来的竟是邹延，领导听说市委书记的车来了，以为市委书记来了，忙下楼迎接。邹延问领导；“周岩在这儿吗？”领导的头鸡啄米似的：“在，在。你认识周岩？”邹延说：“我同周岩是大学同学，是睡了四年上下铺的兄弟，那时我们好得钱都放在一起用。”领导又问：“你认识市委书记？”邹延说：“邹书记是我爸。”邹延见了我激动得伸开双臂，我们拥抱在一起。

    当邹延问我混得怎么样时，我叹口气说：“混得一点也不好，我想换个单位。”我把我的境况说了，邹延满口答应了。

    但领导不同意。“你走了，别人怎么看我？说我留不住人才。所以为了我，你也不能走。”我说：“我不是人才……”“谁说你不是人才？我们准备重用人才，想让你挑重担……”

仅一个星期，我就被认命为办公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