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耒阳人如何“过年”

又过年了。这里先祝朋友们蛇年全家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有人说，现在过年，已经没有了“年味”。因为，许多地方不准放鞭炮，缺少了自古以来“炮竹一声除旧，桃符万象更新”的传统气氛，而其他的吃喝玩乐，几乎天天都有，所以不稀奇了。

凑个热闹，谈一下我记忆中耒阳过年的一些片段，看能否拾回某些“年味”。

前面说过，耒阳方言中有“大人望莳田，小孩望过年”之说。以我青少年时在耒阳度过的那些“年”来说，尽管艰苦居多，也还是有一些美好的回忆留存在脑海中，有些内容，譬如办年货、儿童游戏等，前面已有所介绍，这里就不再重复，把印象中一些其他内容再介绍一下。

农历腊月二十四要“送灶（son-zo）”。就是要好吃好喝“招待”灶王爷，让他老人家“上天言好事，下地保平安”。好像是鲁迅说的，主要是用麦芽糖粘住灶王爷的嘴，让他上天时对玉帝只能说好话。怪不得高高在上的玉帝老儿总是不知道“民间疾苦”。其实，“招待”灶王爷的东西最终还是自己吃了，灶王爷是否为主人说了好话，也无从得知，不过是一厢情愿、自欺欺人罢了。所以，从不迷信的母亲也从不“送灶”，倒是从这一天开始“打‘炱煤’（tan-mei）”，即做家庭大扫除的工作。不仅里里外外把家中的东西洗涮干净，而且连平时不大关注的一些公共场所也收拾得清清爽爽的。

除夕这天，耒阳叫大（tai）年三十。这天中午叫“三十满含”（san-si-man-han），是过年最丰富、最神圣的时间。各家各户都会倾全力把最好的饭菜拿出来，先行“奠饭”（dion-fan）的仪式，即把饭菜先拿去大门口祭奠天地（“拜老爷”bai-lao-ya），后祭奠祖先（jiajia-lenlen，爷爷奶奶）。祭拜的同时，要放鞭炮（da-tioan-ze）。然后拿回家中，全家人饱吃一顿。哪怕穷人家，也要尽量满足家人的吃喝要求。由于这个特点，耒阳由此引出一个转义，如果对谁饱打一顿，也叫“过三十‘满含’”。这天的菜肴，条件好的“十个（dia）碗”，即10个菜，条件差的也会有“4菜1汤”，多少有点鱼和肉。其中我最难忘的是一种叫“萝卜团子”的汤。它是用炖鸡鸭和猪肉的清汤加进大块的萝卜做成，可以从年三十吃到十五，到后来有点酸味了，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晚上守岁（xiu，去声-xu），一家人在一起，一边烤火（dia-ho，去声），一边听人讲故事（goan-gon-ngan）。本来，小孩子应该坚持到12点之后才能得到大人的“铜钱花”，有时候，大人看到孩子“催浑”（cui-huan，瞌睡）的样子，不忍心，会提早给。

大年初一，清早第一个开门的人要放鞭炮，叫做“开财门”（kai-ce-mian）。放鞭炮时，要设法在地上留一些没有点燃的零碎鞭炮，为的是讨口彩。等前来捡鞭炮的小孩子说“有咯多（go-duo，很多）”；如果没有，小孩子会说：“冒得”（mo-de，没有），就不吉利。

最早出门的人，回家时还要记得折一点树枝带回来，叫做“带柴（财）进屋，新年万福。”

按老规矩，不管是否信佛，初一都要吃斋（tia-ze），但是，有人要吃荤腥，也不会受到批评。另外，初一这天，不论家中如何脏乱，也不要扫地，即使扫了，垃圾也不要往外倒，表示财不外流的意思。

这一天，人们只在村子里走动，互相拜年，说些祝福的吉利话，无非是升官发财、身体健康之类。其中有一句是祝别人“想好多，赚好多”，给我印象深刻。就像某个时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的豪迈口号一样，令人热血沸腾，很“想”在新年后马上成为哪怕是村里的“首富”。可惜，“想”了几十年，到现在还是穷人一个。

在村里拜年时，各家会拿出糖果点心和自制的腌菜等招待客人，请客人“吃开水”（tia-kai-xu），实际上是请客人喝酒、吃点心，甚至吃鸡蛋面条，腌菜则有炫耀自己的手艺的成分。

过年时，令人兴奋的是可以看到“狮子灯”和“龙灯”。“狮子灯”尚武，伴随着“狮子”的是一群舞枪弄棒的后生，如果村里“邀”他们表演，要有“包封”（bo-feng，红包）打发（da-fa，馈赠，送），或者请吃饭。他们会在舞狮之后，再表演各种拳法和兵器，其中有一种“牛角扒”，看起来很沉，表演者舞起来，举重若轻，令我很是羡慕。如果不“邀”，他们就只从村子里过一下。

“龙灯”则尚文，除了长短不一的舞龙，从十拱（节）左右到几十拱，还有锣鼓队和化装的戏曲人物、高跷队等。它的前导是一面大鼓，一路敲着前行，人们老远就知道它来了。如果村里邀，它就表演舞龙和戏曲片段，并到每家过一下。不邀，它就在村子的“太厅屋（tai-qioan-wu）”过一下离去。据老人说，狮子灯先来，村子里会“养乃崽（ne-ze，男孩）”，龙灯先来，会“养妹崽（me-ze），女孩”。因此，不希望龙灯先来。

                      （2025-0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