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一直以为:手机是为了方便各色人等的骚扰而产生的。
这不,都晚上十点多了,我从外回家,头晕脑热地正准备洗漱睡觉呢,“嘀嘀嘟嘟”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且非常固执。心想,不会又是哪个地方死了大娘烧了祖坟吧,手忙脚乱赶紧拿起电话。
“喂,老汪啊,好久没见,干啥呢?”
“您是?”我快速地集中精力。
“你猜啊?”
“别开玩笑,有事您说话。”我有些恼怒。
“我是广东的。”
“广东的?”我拼命地集中精力。
“不会这么健忘吧?”
“您瞧瞧,哪能呢,哪能呢?”我边打着哈哈,边使脑子高速运转,快想啊快想啊,快想想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是你同学啊。”
“同学啊,您是福安康吗,可是您这号码?”我恰有一个同学是广东的,当时在校时就一是这个腔调,但我尚不敢肯定。
“是啊是啊,我就说嘛,你不可忘记朋友的。号码早变了,你还不知道啊,也怪我。”也是,现在手机号码要坚持五十年不变的毕竟是少数。
“就是就是,毕竟一块同过学,就差没一起扛过枪了,哈哈!在哪里啊,有什么最高指示?”
“指示哪敢啊,我现在就在石家庄,跟几个校友在一起喝酒,明天就来北京,有几张奥运会门票,送给你,好多年没见了,中午请你一块吃个饭,见个面啊?”净说的是我爱听的。
“哦,真是,一晃十多年了,门票就不要了,你到了中关村再说吧,晚上少喝点啊,就这样,太晚了,明天见面咱哥俩喝个痛快。”
我收了线,对我曾经的同学、现在的夫人及领导报告,广东的同学福安康现在石家庄,明天要到北京。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手机又响了。真是烦啊,不让人睡个好觉。
“喂,您是?哦,福安康啊,咋这么早?”
“老汪,我跟你说个事,别让你夫人听见啊。”
我迅即起床拿起手机就往阳台上跑,边跑边说:“她还在睡呢,没事,你说吧。”
“唉,昨天不是跟几个校友在一块喝酒吗,结果喝多了,现在麻烦大了。”
我有些生气:“早跟你说了少喝点嘛。”
“就是就是,可是大家好多年没见了,就喝多了,真是麻烦大了,麻烦,真是,你看……”听着十分着急,仿佛就要哭起来似的。
“哎呀呀,别急啊,有什么事慢慢说嘛。”
“你看吧,这事吧,我既不能跟家里说,又不能让单位知道,麻烦啊,而且你也不能让你夫人知道,真麻烦啊。”
“啥事啊,你说吧。”
“那我说了啊,昨晚不是喝多了吗,大家又要出去娱乐一下,结果被警察抓了现行,现在哥六个都在局子里,警察说每人罚五千,而且要交一起交,要放一起放,哥几个也没带钱,我出差也没带这多啊,这事给闹的,单位、家里知道了,咋个整啊。”是啊,是啊,这事让单位、家里知道了,我家领导也都是同学,面上还真过不去。
“你看你,真是的,出门也不小心点。先别急啊,当务之急是怎么想办法先出来。要不要先找找人?”
“千万别找人啊,警察说了,罚了款就完事,找过去找过来,怕更麻烦了。”
“哦,既然警察说只是钱的事情,那你还差多少啊?”
“我只带了两万,还差一万。”
“哥几个都在石家庄,这一万还解决不了!”石家庄的校友一大把,至于求到我这里来吧?
“可是谁也不敢跟家里说啊,要不你先借我,我回广东后再还你,好不好?” 也是,摊上这事谁也没辙。
“奇了怪了,哥几个一块娱乐,钱要你一个人交,这是哪里的道理?”我有些疑惑。
“关键是要一齐放啊,我不是还有公事,要急着到北京来吗。”也是,谁急着出去谁先想办法。
“可是现在银行也没开门啊,上班再说吧,安心呆着,别闹事啊。” 我知道这哥们有钱,借了还是还得起的。
上班了,先忙班上的事,可福安康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我虽然有点烦,但想到别人还在局子里,这滋味不好受,也就尽可能忍耐。更可气的是,我边处理工作,还边跟同事说了这事。同事们还说,瞧瞧你这同学,尽找事呢,竟然谁也没往那方面想。
9:30,股市也开盘了,我忙急匆匆地卖了部分股票,至于当天的股市是否因此下跌,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然后,我到银行按他提供的帐号开始转帐,边转边还跟他核对帐号(典型的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直到准确无误完成后,我才一边往办公室跑,一边联系饭店,就等他开释来京给他洗尘了。
可没想到我刚回办公室,茶杯还没端起来呢,手机又响了。
“怎么回事,钱没收到吗?”我问。
“钱收到了,可是又有麻烦了。”
“嗯?”我头大了。
“我倒霉啊,哪知现在的校友成了这样,警察查出来我们这里有人吸毒,要每人再罚一万才放我们。”
“你别吓我啊,居然有吸毒的。”
“是啊,我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怎么办啊,要不你再借我两万?”
“这个?你等等啊,让我想想再说。”我挂了电话,一边流冷汗,一边想,吸毒,这事太大了,该不该找人啊?况且吸毒的人的话能相信吗?我真拿不定主意了。想了半天,我才拿起电话咨询一个朋友的意见。朋友一听,说:“好办啊,这里离石家庄又不远,是真是假,我们带着钱开车去石家庄就知道了。”我猛拍脑袋,是啊,去石家庄不是一切都明了吗?可刚才?
我抱着最良好的愿望给福安康打了电话,说明了我的意见,福安康不言声了,挂了电话。再打,无人接听。我心想,难道这就完了?
我还不死心,开始给我的同学打电话,打听福安康的情况。从东北晃到天津,再从天津晃到广东,终于找到了福安康,电话拨通的时候,我彻底绝望了。真正的福安康出现了,且每句话都不啻晴天霹雳:“老汪啊,啥事?我在深圳,我什么时候到石家庄了,你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我晕了。
我强打精神走进了派出所。可民警的话让我彻底倒下了:“这事啊,只给你记下就是了,因为即使破了案,钱肯定是没戏的了。”
晚上,我向领导做了完整的工作报告。正等着她大发雷霆呢,没想到领导就是领导,白眼一翻,高屋建瓴地说:“钱都已出去了,后悔自责都没用,还说啥!不过像你们这种男人,上当受骗活该,平常都合起来一个劲对付老婆,不栽在这事上才怪呢。他要打麻将、他要买房子、他要做生意、他要吸毒,你会借钱给他吗?包括外面说的中奖、出书,你不都得考虑考虑、商量商量再说,唯独这事,你们这些男人啊十有八九都毫不犹豫地借了,不就是想着以后自己出了事有人捞这点心眼么,活该!”
我无言以对,因为连鲁迅都在《论雷峰塔的倒掉》一文中说:“活该!”
2009年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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