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德哥尔摩，冬天

                            ——给花俊

一

无光的早晨。巴洛克风格的广场空荡

喷泉冻结。窗紧闭，守着发酵的孤独

钟声跌落，把数十只觅食的鸽子溅成水花

然后——很快：宁寂。好像残暴的屠杀

根本没在那堵美丽的红墙背后发生

脚印在雪上开花。一串什么也没说明的注解

二

他们向简化的教堂——车站——走去

一天两次。有时更多。梦或者无奈

车里暖似五月。但人人都像冰雕一样静默

仿佛在向永恒祈祷。黑似深渊的水

涌来。有人忽然从瞌睡中抬头：一只

巨大的酒瓶——教堂塔尖——从车窗前闪过

三

地铁车厢静似雪覆盖的郊外墓园

只有车门上斑斓的涂鸦在放声歌唱：

“孤独。冷漠。暴力。绝望。地狱……”

一把电吉他闯入，尖叫成扫射的机枪：

“我要用钱去购买翅膀！我要用钱……”

一顶旧礼帽沿着车座乞讨。两三颗星星坠落

四

下午三点，夜降临。把赛格尔广场的冥思柱

点燃成一根雪光四射的雄伟的阴茎

图书馆空空荡荡。但商店里挤满了人

橱窗里，塑料人的表情比行人丰富。他们

圆睁着眼睛，凝神聆听亮丽的麦当劳

带磁性的低语，“亲我，我朴素的北欧威尼斯！”

五

夜。暖似桑拿的酒吧。他们挤在一起

蒸洗孤独。当浑身肌肉的女权主义

揪住斯特林堡的耳朵，外面，黑暗的街上

纷飞的雪花正粉饰一张三点式泳装的广告

“操，这世界就他妈的爱没保险！”

满肚怨恨的酒气踢开大门，跌进刺骨的寒风

                       1989年写， 2009年修改，2913年再改

注：斯特林堡, 瑞典作家，有厌女症，以仇视妇女闻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