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印度之前，我们早就看过了许许多多的神庙，譬如埃及的卢克索神庙、卡纳克神庙，那些神庙以时代之久远（距今约有3500年历史）、规模之壮观、雕刻之细腻而著称；印度教寺庙早在尼泊尔也有所见识，如果你去到加德满都、帕坦和巴德岗的杜巴广场，宛如回到了中世纪。如果一定要说，印度克久拉霍的西庙群有什么吸引力的话，千万别来跟我谈那些噱头的“性”。孟加拉湾的布巴内斯瓦尔、西印度的阿旃陀、埃洛拉都以神庙、石窟出名。其实我们的选择只是浅薄的出于一点，在时间极为有限的前提下克久拉霍相对顺路——在瓦拉纳西和阿格拉之间走一个类似“德里金三角”的方式。不过西庙群可丝毫没令我们失望。

　　我毫不讳言对克久拉霍的喜爱，这里的宁静和干净就值得游客流连。要知道，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印度，能够用上“宁静”和“干净”来形容的地方并不多。睡了一个午觉后的我们，在下午四点之后才进入西庙群景区，夕阳的斜射光是提供摄影创作的好时段。鼎盛时期的昌德拉王朝拥有的神庙数量据说有85座（公元950-1050年），但如今只剩下22座。14世纪时，信仰伊斯兰教的莫卧儿王朝摧毁了昌德拉王朝是最直接的原因。连同上午我们参观的东庙群，还有南庙群的寺庙，即使幸存也都存在不同程度的损毁。而西庙群堪称最为完整的部分。

　　整个西庙群寺庙一一数来，有十多座，在我看来，其实可分为三组。规模最大的坎达里亚•摩诃提婆神庙、小祭祀堂的马哈迪巴庙、德维•贾格登巴神庙连在一起，与北面供奉太阳神的古布塔庙可算是一组；马坦盖什瓦拉神庙、供奉毗湿奴化身之一野猪的马拉哈奇庙、拉克什马纳神庙算是一组；雪山神女庙、维什瓦纳塔神庙和神牛南迪庙是另一组。这些华丽的神庙雕工细腻，叹为观止。最常被提及的坎达里亚•摩诃提婆神庙远看就是一座小山，大殿塔高35米，由84座小塔构成。其外墙雕刻共有646组神像，内墙还有226组。德维•贾格登巴上有足够多的“天人合一”像，各种性爱雕刻吸引了最多的游客。当然，我觉得那些生活化的雕刻更加充满魅力。像拉克什马纳神庙底座上有战争、狩猎、队列、劳作等各式雕像，从那些颇具喜感的大象、骆驼、男女的塑造上，仿佛可以看到一千年前生活在这儿的人们的景象。

　　值得一提的是，拍摄完第二组神庙群时，我突然觉得这里与柬埔寨吴哥窟很神似。翻阅资料你可以发现，应该说是吴哥窟像这里。柬埔寨的吴哥寺建于1150年，是印度教东传至那儿的结果。很多人错认为那是佛教的杰作，事实上那是典型的印度教特色寺庙。印度教和佛教很有渊源，尽管如今在印度信奉佛教的人还不足1%，但佛教对印度教的影响依然值得一说。这里神庙的塔形建筑风格就是很好的例子。塔最初起源于佛教，是为了保存释迦牟尼的“舍利”而建的，最早的塔，实际上就是供佛教徒供奉的坟冢。后来印度教、耆那教一一效仿。有意思的是，释迦牟尼在印度教中乃是保护神毗湿奴的第九个化身。可以说，佛教并不是毫无痕迹地在印度大地上被抹去了，而是被“吸纳”了，总地来说，印度教对其他宗教是宽容的，允许各种一神教和多神教与自己共存。文明的冲突、文化的浩劫也始终存在，但可贵的是，印度大地留下的大量“世界遗产”很好地证明了这里文明和文化的多样性、丰富性。

　　最近我在阅读书云的《万里无云》时感叹，比起我们在文化大革命时对那么多文化遗产、宗教场所的毁坏，印度实在幸运许多。而舍身求法的玄奘——被鲁迅先生称为“中国的脊梁”——渐渐被我们淡忘，却常被印度人提起。很多时候，我更喜欢把玄奘作为一个世界级的“旅行家”来看待。无论他信仰的佛教在现在的印度，现在的中国多么势微，他对信仰的执著本应该值得我们敬仰。

　　夕阳下，整个西庙群沉浸在寂静的时光里，游人散尽，宛若仙境。我们找了一家正对着景区的餐馆，坐在顶楼露台上喝着LASSI慢慢回味。我想起上一次欧洲之旅时一直陪伴在我身边那本罗伯特•路威的《文明与野蛮》。自以为现代文明的人们尽可以嘲笑“野蛮人”——他们如此不讲卫生，某些地方落后到简直食古不化。可是他们的先民竟然创造出这么灿烂的文明和艺术品。然而更多的中国人，只是坐在他们的沙发上，打开电视，看看负面的新闻和宝莱坞电影，臆想意淫着与我们眼前完全不同的“印度”。倘若这里也算不上真实的印度，但至少是一种体验。

　　下一站，我们决定前往阿格拉，莫卧儿王朝曾经也无比辉煌。

2013-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