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卡西莫多优美的粉笔字并没有让孩子们减弱对他一次次的恶搞。当卡西莫多回到办公室擦干净脸上的污渍后,他的内心还不能轻易地平静。年级组长“吴大炮”又过来奚落了他一番,“卡西莫多啊,第几次了啊?又被那些小赤佬戏弄了吧?甭擦了甭擦了,怎么擦你的脸都这样苦大仇深!典型一整形失败的惨状啊!”
“有钱了我会再去整一回的!”卡西莫多早已习惯别人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在这个鬼地方你攒一辈子都存不够上美容院的钱!”对面教英文的“美女姜”实话实说,这个学校只要不拖欠你的工资已是对你最大的仁慈。
“老实说,我是不指望这么点微薄的工资过日子的。”教历史的大兵总在课间摆弄他的照相机,对他来说,教书是副业,他那给报社业余摄影的差事几乎成了他生活的主要来源。无怪乎他很难对教学提起多少兴趣。
呆在这所学校里的不是一些老弱病残便是混日子的糊涂蛋。两个月的时间,卡西莫多有了清醒的认识:和顽劣的学生相应成正比的,是同样糟糕至极的教师。只有卡西莫多一个傻X把课上到嗓子干哑,只有他拖着疲惫的双腿来回在各个课堂,也只有他在两个月的时间里遭遇学生连续的捉弄。他始终纳闷,为什么越是想把课上得精彩越是被学生恶搞得厉害。
起初,卡西莫多也能理解学生欺生的心理,所以他尽量小心翼翼,躲过了突然从天而降的垃圾篓却还是被地上的香蕉皮暗算;一般他不带杯子上讲台,因为他知道稍不留意其杯口就会被人抹上风油精;由于个子很高,卡西莫多最害怕摔倒,但学生却最爱看竹竿折断的情形,当卡西莫多朗诵课文特投入而走下讲台的时候,王小明们会嗣机低身头来把卡西莫多的鞋带系在课桌椅腿上。摔得最惨的时候,卡西莫多整个人趴在走道里起不来,他那饱受折磨的脸深陷在地板里,仿佛一只鸵鸟,屁股厥得挺高,500度的近视眼镜也滑落到王小明们的手中。眼镜一旦落到这些小畜生手里,就很难收回,孩子们默契地“击鼓传花”,把卡西莫多的眼镜扔来扔去。卡西莫多顾不上解开系死的鞋带,赤出一双大脚丫,高难度地摆脱七歪八倒的桌椅,在空中“拦截”自己的眼镜。很不幸,等他瞎猫撞耗子似的截住眼镜的时候,他的两只鞋早被学生甩出了窗外。就连三楼窗外的老槐树都似乎在哈哈大笑,卡西莫多,你怎么老没记性呢?于是,好几次卡西莫多是光着脚上完他的课的。他抓狂的就像一头喷火的怪兽,惹火上身的王小明们少不了放学被留下训话的结局,不过他们仍乐此不疲。
捉弄卡西莫多的并不是少数分子,连戴晔之类的上进生也爱和卡西莫多开没谱的玩笑。教师节的时候卡西莫多意外地收到同学们的鲜花与糖果。卡西莫多感动了半天,这是属于他的第一个教师节,康乃馨在他的抽屉里寂静地微笑着,这是班长晓婷代表全班送给他的礼物,鲜花是真,糖果却假,卡西莫多后来知道这便是戴晔的创意——这个每次都是班级第一能考进年级前十的孩子是这个不爱学习的班级里唯一的奇迹——而又是他和王小明们把裕华香皂切成巧克力糖果的大小,狸猫换太子地用糖纸包装。
“墨老师,教师节的糖果甜蜜吗?”戴晔不无得意地问卡西莫多。
“鲜花与糖果都很香馥,”卡西莫多并不很生气,“可惜只能欣赏却不能下咽。”这些小肥皂足够他用上一年的。“我希望你能做班级里其他同学的榜样,所以我换王小明做你的同桌。这个班级里热爱学习的学生似乎不多,我希望你能起到表率作用,并带动整个班级良好的学习风气。”
“墨老师,你太抬举我了。”戴晔说,“你听听其他任课老师的课就知道大家为什么不爱学习了。”
不用戴晔提醒,卡西莫多也会勤快地去听课,这是作为一名新教师必修的功课。他从年级组长“吴大炮”的数学课听起,然后痛苦万分。
“吴大炮”因嗓门大而得名。知道的当他在上课,不知道还以为他在吵架骂娘。“吴大炮”是年级组里难得到了四十多岁还激情不减的老师,他的数学课老实讲说得很一般,只会照本宣科。每堂课他先让同学们把数学定理读两遍,然后就开始画黑板。黑板上密密麻麻画满了三角形XYZ。这个多血质的“大炮”还总是把“勾股定理”说成“屁股定理”。他的唾沫星子掉满了从第一排到第三排的桌子,碰上回答不出问题的学生就来火,“你他妈的屁股定理也不会用啊?你的脑袋是不是长屁眼里去了?”说粗口的老师一定不会被学生喜欢,卡西莫多在听课笔记上记了一笔。
“美女姜”其实也算不得美女。人老珠黄的姜老师心思全在自己女儿的身上,她孩子才上幼儿园,于是下了班姜老师就像长了翅膀的超人,飞幼儿园飞菜场。其实教师也是人,卡西莫多觉得姜老师这个人不错,只是英语口音很成问题。打听下来才知道,以前不是教英语的,是教手工的,狂汗,后来自学成才读了夜大也真不容易,三十多才生孩子,哺乳期和更年期赶在了一起,无怪乎学生们听她的课云里雾里的。姜老师训起学生来就让卡西莫多更发晕——“I give you face you
don''t wanna face,you lose your
face ,I will turn
my face!”(我给你脸你不要脸,你丢脸,我跟你翻脸!)卡西莫多觉得这样的中国式英语听起来怪怪的!
历史老师大兵上起课来满嘴跑火车,学生们似乎很爱听他的课。说起鸦片战争,大兵老师更是手舞足蹈义愤填膺,很有些感染力。后来发现大兵老师只讲得来战争其它的内容就讲得很差强人意,原来他是转业军人。爱国主义教育他倒是一点不含糊,而且投入得有些过度。
每当王小明睡醒了都会这样问戴晔,“现在大兵变成谁了?”戴晔回答,“林则徐。”
下一次,王小明又问,“这回是谁?”戴晔答,“洪秀全。”
“这回是谁?”戴晔答,“孙中山。”
“汗,这么快中华民国啦?等他讲到毛主席了再叫我吧!”
火车跑得虽快,可惜互动不足。这样的课学生学不到也不容易记住知识点。
很多堂各式各样的课听下来,卡西莫多像泄了一半气的皮球。他的失望在听完校长的课后达到了高潮。校长上毕业班的政治课,但是名声在外。王小明在卡西莫多面前是这样评价他们的校长的,“别看他只有一只眼,他可是一头大色狼!”
(未完待续)